凌晨,蒋庆之睁开眼睛。

    后世需要设置好几个手机闹钟才能唤醒他,如今却无需看时辰,就知晓自己醒来的正是时候。

    胸口那里有些沉,蒋庆之一动,多多不耐烦的用爪子挠挠他的胸口。

    刚开始养着多多时,蒋庆之没少被抓挠。渐渐的多多学会了隐藏着爪子,用肉肉的地方去拍打他。

    “起床!”

    蒋庆之坐起来,多多喵的一声,冲着蒋庆之露在外面的肌肤抓挠。

    肉肉的爪子弄的蒋庆之有些发痒,他陪着猫儿玩了一会儿,彻底清醒后,便开门出去。

    晨光熹微,两个侍女在门外等待。

    洗脸刷牙,然后操练。

    富城在教孙重楼拳脚,窦珈蓝避开不看。

    晚些,富城走到蒋庆之身边,低声道:“伯爷,窦珈蓝那里……”

    蒋庆之抹了一把汗,“一个女人在锦衣卫中能做到副百户,可见她毅力惊人。可这个世间对女人总是有各种偏见。

    陛下让她进蒋家做护卫,便是一种轻视。她是个聪明人,一直憋着一股劲,想证明女人不比男人差。”

    “伯爷,老奴的意思是,窦珈蓝始终和家中隔了些什么,无法彻底亲近。要不,老奴便教授她?”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想法不错。”蒋庆之笑了笑,“可我坚信,春风化雨会更好。”

    富城摇头回去。

    “师父你嘟囔什么?”孙重楼耳朵尖,“什么春意,什么睡了了事……”

    “闭嘴。”富城老脸一红,看了蒋庆之一眼,见他没注意,这才低声道:“若是伯爷纳了她,哪来那么多麻烦。”

    孙重楼不服,“五百年才出一个少爷这等大才,就如同那个……唐三藏一般,多少妖精想吃少爷的肉。”

    “什么唐三藏?”

    “少爷说的什么……西游记。”

    “啧!”富城看着蒋庆之练刀。

    刀光闪烁,少年俊美中带着凌厉,边上的侍女都看呆了。

    “这等伯爷,不知哪家姑娘有吃肉的福气。”

    ……

    早饭时,裕王悄然来了。

    “这是什么?”这货一点都不见外,见主食陌生,便问孙重楼。

    孙重楼说道:“是鸡蛋灌饼,还有……哇!煎饼果子!”

    “我怎么没听过?”裕王嗅着香味不禁垂涎欲滴。

    “是少爷弄出来的美食,全天下就伯府有。”孙重楼挑眉,得意洋洋。

    蒋庆之进来了,裕王起身行礼,“见过表叔。”

    这娃越发恭谨了……蒋庆之颔首,“坐吧,正好吃完饭我开一课。”

    “是。”裕王喜滋滋的,心想老四今日不在,正好我占便宜。

    “好香。”

    外面传来了老人的声音。

    能让门子不通报的,也就是夏言了。

    自从出狱后,夏言没事儿就到蒋家来窜门,今日下棋,明日喝酒,后日给蒋庆之说些朝堂事……

    久而久之,就有些通家之好的意思,无需禀告主人,便可径直而入。

    “夏公,吃了吗?”蒋庆之笑道。

    “没,就等着这一口。”

    夏言也不客气,冲着朱载坖拱手坐下。

    “夏公。”朱载坖行礼,对这位太子的前先生很是客气。

    “殿下看着有些疲惫。”夏言意味深长的道:“少年人,要养啊!”

    蒋庆之心中一个咯噔,想起了后世看的史书上的记载:裕王好色,也死于好色。

    裕王一怔,旋即脸红了。

    卧槽!

    蒋庆之见了哪还不明白,但也有些惊讶。

    这特娘的才十三岁,竟然就能……

    这皇家孩子的身体也太早熟了吧?

    煎饼果子和鸡蛋灌饼吃的所有人眉开眼笑,夏言更是叹道:“京城居,大不易。京城的宅子价钱太贵,若非如此,我当买下你家隔壁,每日来蹭饭。”

    蒋庆之才想起隔壁家好像最近没动静了,就问富城。

    “当家的赌钱把宅子抵押出去了,几个儿子吃喝嫖赌欠了一屁股债,这不,五日前债主临门,才知晓一家子竟然跑了。”

    蒋庆之心中一动,大吃货帝国的传统思维发动,心想要不要把隔壁给买下?

    上次嘉靖帝给了他不少钱财,买下隔壁应当没问题。

    但转念一想,如今家中就自己一个主人,买下隔壁能做啥?

    空荡荡和鬼屋似的。

    吃完早饭,夏言和蒋庆之在庭院里散步。

    “虎贲左卫一朝震动诸卫,引得朝中议论纷纷。有人建言当推行下去,有人说是骡子是马,拿到九边去和草原异族较量一番,免得纸上谈兵误人误国。”

    夏言意味深长的道:“庆之,陛下对你越是看重,越是欣赏,伱的对头就会越多,你可有准备?”

    “那些士大夫会先观望。”蒋庆之当然有准备。

    嘉靖帝和天下士大夫为敌二十余年,不得已遁入西苑,也算是避其锋芒。

    帝王尚且要避其锋芒,蒋庆之只是个外戚,岂不畏惧?

    这是外界的猜测。

    “莫要小看了他们。”夏言说道:“你走遍天下就会发现,这群人无处不在。庙堂,乡野……有人的地方,就有他们。否则以陛下的性子,早就动手了。”

    “左顺门事件后,其实陛下就和士大夫们彻底离心了。”蒋庆之说道。

    “你竟然知晓这个?”夏言目露异彩。

    “很奇怪?”蒋庆之不解。

    “别人琢磨了许久才能看透的大势,你一介少年,啧啧!”夏言围着他走了几圈,摇头叹息。“我越发为你担心了。”

    “说吧。”蒋庆之拿出药烟点燃。

    深吸一口,让凉爽的药烟在肺腑里转一圈。

    夏言说道:“左顺门事件看似杨慎等人冲动行事,实则是有预谋的逼迫帝王,让陛下做选择。”

    前首辅杨廷和的儿子,后世鼎鼎大名的大才子杨慎,也就是滚滚长江东逝水的作者,在左顺门事件中发动百官冲击宫门。

    嘉靖帝面对这等逼迫,选择了硬扛。

    瓜皮!

    想让朕低头,你们也配?

    于是廷杖挥舞,打的血肉横飞,也打飞了士大夫们和嘉靖帝之间最后握手言和的可能性。

    “杨慎,罪莫大焉。”夏言苦笑。

    “我不觉得是坏事。”蒋庆之看了默然的裕王一眼,“士大夫们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陛下若是和他们黏黏糊糊的,迟早会被他们给卖了。”

    “他们不敢吧!”裕王惊讶。

    蒋庆之看着他,蹙眉抽了一口药烟,叹道:“这便是今日要给你上的一课。你以为左顺门事件中,杨慎等人的目的是什么?”

    “让父皇改弦易辙。”裕王说道。

    “你以为,当年的君臣之争,真是为了皇考?”蒋庆之笑道。

    先帝朱厚照无子,张太后和杨廷和等人决定兄终弟及,选了兴王朱厚熜为新帝。

    嘉靖帝是武宗堂弟,按照群臣的意思,你是小宗入主帝位,既然占了好处,那么就该回报先帝。

    让先帝的先帝做你老子吧!

    而你的生父老兴王,退一步,做个皇叔也不错。

    毕竟,原先他只是个藩王罢了。

    这便是大礼议事件的发端。

    但嘉靖帝母子不肯退。

    于是就引发了左顺门事件。

    杨慎鼓动百官:国家养士一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随后百官在左顺门外嚎哭,撼动大门。

    嘉靖帝闻讯大怒,令锦衣卫出动,抓捕一百多官员,当即刑讯。

    裕王说,“他们说,是父皇太刚愎自用。”

    “小子,那是为了权力。”蒋庆之说道:“群臣想借机令陛下低头,让出一部分权力。为首的便是杨廷和父子。否则,你以为杨慎吃饱撑的要做这个带头大哥?”

    裕王抬头,震惊不已。

    左顺门事件是宫中的禁忌话题,他只是一知半解。

    夏言叹道:“陛下乃是以藩王身份入主帝位,彼时杨廷和等人觉着陛下是自己等人挑选出来的,便想压制他。

    可他们却忘记了帝王本能。但凡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岂能让威权旁落?杨廷和是鬼迷心窍,张太后是……”

    “怨妇。”蒋庆之说道。

    “你啊!不过,这话倒是公允。”夏言笑了笑。

    张太后死了儿子,孤零零一个人,看着嘉靖帝这个外人坐上了帝位,那种感觉很难言喻。大概是自己家宝贝被外人偷了的不甘和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记住了,一心为公,大义凌然的臣子是有,但只是极少数。若是大部分臣子都为某件事表现出大义凌然的模样,殿下记住,此事必然有鬼!”

    以后的泰昌帝和崇祯帝就是这么被群臣给忽悠的找不到北。

    万历帝一生积蓄,本想留给儿子作为本钱,谁曾想泰昌帝却被文官们忽悠瘸了,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自己的小仓库,疯狂撒钱。

    然后,罢免矿税、榷税,撤回矿税使,增补阁臣。

    史载:朝野感动。

    万历帝若是底下有知,定然会被这个蠢儿子‘感动’的再死一次。

    而后,登基才一个月的泰昌帝,就因为吃丹药驾崩。

    死的莫名其妙。

    眼前这位裕王,以后的隆庆帝,同样死的臭不可闻:好色!死在女人肚皮上。

    “你还年少,要珍惜。”蒋庆之拍拍裕王的肩膀,“色是刮骨钢刀,少玩女人。”

    “是。”裕王脸蛋通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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