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酴醇架后,鸿影翩来,骤觅得花枝遮翠袖,浣了弓鞋新绣,墙边瞥露裙纱,牵衣争道无差,却听雪夜高叫,乌云落满桃花!”

    “好!”司马荂双手高举鼓掌喝彩,众人也都轰然叫妙。

    他顿时就被张琪瑛的美貌所吸引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勾起了极大的兴致。

    陪同的仆射崔随叹道:“咱们京城洛阳,二十年头里的金嗓子是谢玟娘、蔡小玉、尹惠韵和唐莲花,我都听过的,那真是字字咬金断玉,无论远近,曲儿字儿都似从天河上落下,透耳入心,五脏六腑都搅得烘烘价热!”

    “没想到清河王府也自养了这些歌妓,今儿唱的,只是底气有点不足,怕也是甚少有人比得的。”

    先伺候着司马荂坐了,王舆便笑着向崔随招手道:“老崔!你好大面子,还发什么感慨嘛——快来入座,罚酒三杯!”

    又笑着对张琪瑛道:“这位姐姐真是生的好生标致,就好似天宫仙女动了凡心降下尘来了!你瞧,我们今日都要饱眼耳之福欲了!人呐,真的讲点缘分!”

    “这个姐儿真生得美艳成熟,我赵王府后院里女子众多,怕是也极少有人能与之相媲美的。”司马荂摇头故作感慨,说着便放肆地伸手去摸张琪瑛的脸。

    却被张琪瑛一巴掌打下手去:“你正经点!我们刚刚见面,你就毛手毛脚的,成什么体统么!”惹得众人都是一笑。

    “好好好!正经就正经——”司马荂毫不在意,嬉笑道:“今儿吃你的花酒,你可得亮几手叫我们开开眼!”

    张琪瑛这才回嗔,微笑道:“这还是个礼数。”

    她遂放开怀里的古琴,又从墙上摘下琵琶,略一调弦,清冷之声顿起,四座肃然。

    此时,便听歌妓们笙筲伴奏,纷纷轮番唱道:

    “晚秋天,一霎微雨洒庭轩。槛菊萧疏,井梧凌乱,惹残烟……”

    司马荂听得眯着眼,手按拍节,崔随已经闭上双眼,也是如入迷境。

    乐器伴奏超尘脱俗,歌喉甜美清越,就让人陶醉。

    王舆之前多逛洛阳外城瓦子,多半听的都是市井俚曲,如今再听这高雅小唱,顿时拍手喝彩:“好,真真是好听,堪称塞百灵鸟!”

    附近作为听众的司马荂和崔随,纷纷侧目怒视,埋怨王舆这粗人破坏气氛。

    王舆立即闭嘴,借喝酒掩饰尴尬。

    张琪瑛目送秋波,手挥五弦,那四个专业歌妓裂石穿云地又唱道:

    “帝里风光好,当年少日,暮宴朝欢。况有狂朋怪侣,遇当歌对酒竞留连。别来迅景如梭,旧游似梦,烟水程何限……”

    唱到此处,已有些上了年纪的仆射崔随这位听众,回忆起年轻时进京,与好友对酒高歌的情景。

    那个时候多好啊,武帝当朝,刚灭东吴,天下一统归大晋,司马家的威盛达到了顶点,可谓是开创了一个时代的新篇章,大晋朝正如日中天。

    而今,天下大乱,大晋暮气沉沉,大厦将倾,昔日朋友各奔东西,有些甚至已化作黄土。

    听完一曲,崔随竟有感于胸,呆呆的,眼中迸出泪花来。

    今日奔丧、哭奠、聚宴应酬……委实已经累乏,萎顿得不行,听了一曲,司马荂哈欠连天,真想倒头便睡。

    此时,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已经没有了听曲的精神头和兴趣,径自起身,上前就来拉张琪瑛的袍袖道:“天时不早了,美人儿,咱们回房,陪赵王世子我吃了合欢酒,且一起上榻抱头大睡去!”

    “世子,我想你弄错了,我可不是清河王府里的下人婢妇,乃是五斗米教的圣女张琪瑛,我今晚来主动见你,只是想先一睹你的风采,然后代表我五斗米教,与你打一番结识交道,毕竟我五斗米教的将来发展还是要与时俱进,得到朝廷和官方的高度认可。”

    张琪瑛赶紧起身退避,一把拍开了司马荂的手。

    “什么?你是五斗米教的圣女,也是前来为清河王奔丧的?”一阵凉风袭来,司马荂打了个冷噤,好似便听到车轮子碾过桥洞似的滚雷声。

    司马荂得知张琪瑛的真实身份,也是酒醒了大半,人也跟着警惕起来。

    毕竟五斗米教平时也是装神弄鬼,神神叨叨的。

    尤其这个势力早发展了一百多年之久,如今在社会上渗透很深,地域扩张很广。

    要说他们没有野心,不会趁机图谋不轨什么的,司马荂打死也不会相信。

    张琪瑛点点头,笃定地道:“确实是适逢其会,为清河王奔丧也是真,还有就是趁此机会,前来多结交宗室诸王,尤其包括像世子您这样的朝中实权派大人物。”

    “你企图接近我,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有你的同伙,是不是也都安插过来了?”司马荂惊恐地大声问道。

    他对张琪瑛的色心情欲,瞬间潮水一样消退得一干二净,额头上已经微微浸汗。

    “世子,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您又何必把我想得太坏,诸多这般戒惧?”张琪瑛娇嗔道。

    “你是没有什么坏心思,但是只怕你家张天师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谁知道他会打什么主意!”一旁的崔随终于出现在了司马荂身边,发言质问。

    “唉,我五斗米道在你们诸位朝廷高层大员眼里,就有这么不堪吗?”张琪瑛叹息道。

    “在我朝先皇鼎盛之时,你们五斗米道是不敢如何的,但是到了如今这世道……哼哼,还真不好说,”司马荂自嘲一笑。

    “但凡有点野心的都在动歪脑筋,想要趁机造反作乱,尤其我们司马家宗室诸王都大起干戈,内斗纷争不止,连北边胡族都在蠢蠢欲动,欲乘势趁乱而起……”

    这时,四个歌女中那个主唱的歌女忽然主动走向司马荂,抱着洞箫将半边高耸的胸脯都贴上了司马荂上身,声音清悦地求欢道:“世子,我巧媚儿就是清河王府里一私养的家婢奴儿,您请放心,今晚便由贱妾来伺候您回房休息!”

    她话还没有说完,另外三个歌女也都一齐向司马荂围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