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翰再次解释道:“他们这样的汉人认为当今天下动乱,全因胡人作恶,只需杀光中原所有的胡人,只留下华夏子孙的血裔,天下便会太平大治。所以,他们才联合志同道合的高手,创立了‘杀胡世家’!”

    慕容翰然后又转头望着张伏利度道:“此刻你该当明白,‘杀胡世家’为何要杀招婿馆内的胡人了吧?”

    张伏利度凝重点头道:“明白了。”

    慕容翰恨恨道:“司马腾和阎粹明知我们大把胡人因着崔家招婿,前来清河东武城混吃混喝,却还故意明目张胆打杀我们胡人,哼,我们如果不还击,杀回他的气势,只怕真当我们胡人都是好欺的!”

    石寒大不以为然,当即反驳道:“冤有头,债有主,司马腾和阎粹杀了人,应当找他们偿命才对,怎么可以滥杀无辜,拿不相干的人来抵命?”

    “司马腾和阎粹‘杀胡世家’杀一名胡人,我们便也立即还击,杀一名汉人填命,以后他们再要杀我们胡人,必定三思而后行。”

    慕容翰有些得意道:“这叫做以杀止杀!”

    石寒不明白,高声反问道:“甚么是以杀止杀?”

    慕容翰打了个比喻:“譬如说,我们打一场仗,往往要杀上一千人、一万人、十万人,甚至更多,才算取得完全胜利,完全歼灭摧毁敌人的有生力量;要想效法白起,西楚霸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彻底灭绝对手,屠杀战俘和敌对势力是不二法门。”

    “似要如秦始皇、汉高祖一统中原,平定万民,那我们不知要杀上多少人,涂炭生灵,方能达成。”

    “可是只需天下平定,数千万人却可永远太太平平,快快活活地活下去。杀一小撮人,却可让更多的人活下去,这就是以杀止杀的道理。”

    石寒始终觉得这套道理有点不通,偏生想不出如何反驳,摇头道:“这个嘛……”

    慕容翰像在思索一件极困难的难题,仰头再喝光面前的一爵酒,说道:“司马腾和阎粹组织的‘杀胡世家’盘根错节,势力早已深入边州各地,甚至中原,只怕比现在洛阳朝廷还要更有实力和影响力。如果不拔除这颗毒瘤,我们胡人哪得安宁?”

    石寒忽地灵光一闪,脱口道:“大公子,大事不好了,司马腾和阎粹此来崔府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狙杀来此的一切所有胡人,也包括你在内,甚至他们很可能早已经与宇文素延勾结串通好了,这叫以夷制夷的手段,其中蕴含了极大的阴谋!”

    慕容翰目光含着嘉许之色:“何以见得?”

    石寒很笃定道:“因为司马腾和阎粹都亲临了,对不对?”

    慕容翰认真地点点头,很中肯道:“不错。”

    石寒紧接着分析道:“一般随意杀死十几名胡人,对于像司马腾这样的大人物来说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桩,不应劳动到他这等大人物亲临出手。他此来崔府,必定有更重要的目的,对不对?”

    慕容翰毫不避讳地认同道:“不错。”

    石寒于是更是掷地有声道:“杀胡世家的宗旨,就是要杀光中国境内的所有胡人,对不对?”

    张伏利度插话,答了一声道:“不错。”

    石寒又反问道:“这方圆千里,只怕再没有哪一位胡人的身份地位比大公子你更高了?而且司马腾想要将此来的所有胡人一网打尽,赶尽杀绝,也可以说就是直接针对大公子你等了!”

    慕容翰笑道:“好小子,我果然没看错你,前途不可限量,我设计我们三人之间的这个未来对赌协议,看来还真是个天才的想法,简直太对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大公子,你还是急遣樱桃假冒崔二小姐迷惑阎粹,赶紧实施我们的暗杀行动计划吧。”石寒不带犹豫地,又急忙怂恿道。

    “不!大公子,奴家不愿意,奴家只想一心一意侍奉你……”樱桃突然尖声惊叫起来。

    慕容翰蓦地反手一擒,拿住正在为他斟酒的樱桃的纤纤皓腕,戚然问道:“为甚么?”

    “因为樱桃心里眼里只有您一人而已,对于周旋于其他男人之间,实在让奴家感到恶心和反胃!”樱桃说得斩钉截铁,眼眶蓦地一红。

    “面临生死危亡之际,樱桃,难道你不想拯救大公子我这次一命?”慕容翰抬手轻捧起樱桃的玉脸,颇有几分动情的道。

    “这次只有你能救我,如今我们陷入对方制定的危局之中,生死一线,大公子我对你以性命相委,希望你能明白。”

    “大公子,我们此行真的已经到了如此凶险的地步?”樱桃怔怔失神摇头。

    “我怎么看不到,仍只觉得表面上一派风平浪静!”

    慕容翰重重地冷哼一声:“哼,宇文素延和司马腾狼狈为奸,沆瀣一气,早已经将我们的退路封堵死了,你还不明白?”

    樱桃一声惊呼过后,终于重重点头答道:“啊,即如此,奴家自当从命便是……”

    ……

    崔家弘毅阁楼广敞弘丽,装金饰红,飞檐藏龙,柱底压龟,处处逾制,王公也是望尘莫及。

    若是换了太平盛世,早就是僭越的九族连诛之罪。

    只是今时天下纷扰,连皇帝的位子也坐不牢,坐不久,谁会去理会有没有人僭越逾制?

    其间靠近后花园的一间上等客房中,四周画栋雕梁,室内富丽堂皇,摆放有琴有几,香喷喷的锦帐帷幛之内,有舒适得难以言喻的宽敞睡榻。

    阎粹刚刚回房,就听得门外的护卫来报,有崔二小姐私下秘密求见。

    这位崔家二小姐正在向全天下公开求婿,没想到这么晚了还会来暗中求见自己,阎粹是既意外又满心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