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后,李言诚将炉子打开,脱掉大衣,正准备用炉子上坐的那壶水洗漱啊,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大呼小叫的声音,听动静人还不少,不用说,指定是出事儿了。

    将水壶重新放到炉子上,再将刚打开的炉盖盖好,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一边往身上穿,一边就走出了宿舍。

    门卫大爷已经把院儿里的大灯打开了,李言诚走出宿舍的时候,就看到好几个人正连拉带推的把一个板车拉进院子里,板车上还躺着一个人。

    远远看去,躺在板车上的那個人正蜷缩在一起,像是个女人。

    在值班宿舍听广播的马全虎和周国涛二人已经迎了上去。

    走出宿舍后,李言诚回手将门带上,也朝着板车那边走去。

    来的人不少,男男女女的有十好几个,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一看就是那帮知青,一眼看过去,只有两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应该是村里的干部。

    看来应该是哪个村的知青生病了还是怎么着。

    嗯?

    还没走到跟前呢,李言诚就在那堆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人,是段凤娟。

    小娟此时也看到了正往过走的大诚哥,一脸慌张的跑了过来。

    “大诚哥,你快给看看,萍萍……萍萍她喝药了。”

    “喝药?她喝什么药?”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外边的温度也是越来越低,李言诚一边往板车那边走着,一边扣着身上大衣的扣子,听到小娟跑过来说的话后,神情间微微一怔,完全没反应过来喝药了为什么要被送到卫生院来。

    “老鼠药,应该是喝了好多,刚才来的路上吐出来的都是黑血,腥臭腥臭的。”

    小娟说话时都拉着一股子哭腔。

    闹矛盾归闹矛盾,她们之间的矛盾可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看到朋友这般模样,小娟当然会哭。

    喝老鼠药?

    心思电转间李言诚已经走到了板车跟前,马全虎和周国涛二人一个正在查脉搏,另一个在看那个萍萍的瞳孔。

    看到女孩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别扭姿势,李言诚的心直接就凉了半截,这是喝了多少,啥时间喝的啊?

    匆匆看了一眼,他就准备去诊室给弄点肥皂水过来给催吐洗胃,刚转过身就被周国涛叫住了。

    “言诚,你来看看,似乎……”

    得,看来他的判断没错,应该是不行了。

    周大夫的话音刚落,一同前来的一位好像是村干部的中年男人就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神情呆滞的看着躺在板车上的女孩。

    李言诚从送人来的一个年轻人手中拿过手电,走上前掰开躺在板车上的女孩的眼睛,灯光照射下,已经散开的瞳孔没有丝毫的回缩的迹象,再摸了下脖颈处的大动脉,也是根本什么都摸不到。

    此时一直在摸脉的马全虎也叹了口气收回了自己的手,转头看向李言诚,一脸无奈的摇了下头。

    这种情况如果放到设备齐全的大医院,也许还能再努力的抢救一下试试看,可在他们缺这少那的地方,可以说是已经彻底没救了。

    跟李言诚示意完后,马全虎又转头看向那个依然还站着的,一脸焦急之色的中年男人。

    “老孙,去找镇派出所的公安同志过来吧。”

    他这句话,就是宣告了躺在那里的女孩已经彻底没救,送她过来的年轻男女们,虽然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但还是忍不住的抽泣起来,几个女的更是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这一刻,无论之前的关系好坏,大家哭的是年轻生命的逝去,哭的是她为什么要以这种方法结束自己短暂的一生。

    一朵刚准备绽放的鲜花就这样枯萎,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派出所的值班民警过来的很快,不管是不是自杀,死人了,还是名知青,都必须上报的。

    镇上的值班领导也来了。

    刚才被马全虎叫做老孙的中年男人此时是如丧考妣。

    他是唐指山村的村长,他们村知青点的知青自杀,无论因为什么原因,他这个村长难辞其咎。

    刚才一屁股跌坐在地的那个中年男人,是村里的会计,值班民警过来后经过简单的询问,已经让跟他一起过来的临时工队员,把这个会计带到派出所去了。

    原因很简单,萍萍之前怀疑自己怀孕,虽然最终确实是没怀,但也说明她有个私交甚密的异性朋友,而这个异性朋友正是那位姓常的会计。

    她的保密工作一直做的都不错,即便跟她同宿舍的其他女孩,包括小娟在内,大家都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萍萍今天自杀,现场留下了一封遗书,这才让这个男人露出真容来。

    严格说起来,如果萍萍真的是自杀,之前二人在一起常会计也没用什么腌臜手段逼迫的话,还真追究不了他的什么责任。

    因为常会计虽然年纪上都能做萍萍的父亲了,但他是个鳏夫,而且萍萍也已经成年了。

    从法理上来讲,常会计现在跟任何女性交往谈对象都是允许的,只要不是同时交往好几个,毕竟恋爱自由嘛。

    好一通折腾,等到全部散去,都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尸体又被拉了回去,明天早上一大早,镇上就会给萍萍家发加急电报,让她的父母过来处理孩子的后事,好在现在是冬天,温度低,放上几天问题不大。

    相信要不了几天,这个女孩的一切就会在这个世上彻底烟消云散,她所留下的,除了她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之外,就剩下一点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李言诚和周国涛还有马全虎三人站在卫生院大门口,看着那几个知青拉着板车渐行渐远的背影,同时叹了口气。

    马大夫掏出烟给另外俩人一人发了一根,就着老周手中的火把烟点着。

    “唉……你说她图什么,就算真想处对象,那也找个同龄的啊。

    高中毕业,好歹也算个知识分子,来插队也就是暂时的,迟早都会回去安排好工作,在农村找这对象干啥,这下好啦,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老马的语气中充满了惋惜,今天发生的事情,给他和老周都上了一课,因为他们也有女儿。

    那个女孩的遭遇,让他们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自家闺女,担心自己女儿以后会不会遇人不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