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千多公里的路程,五六十码的速度,经过近五十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后,李言诚他们所乘坐的列车,终于于二十四号傍晚六点多钟,抵达终点站京市台丰站。

    和上次出差回来时一样的待遇,站台上已经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公安,对这里进行了临时的管控。

    这趟车的列车长也接到车站的通知,除了三号卧铺车厢外,其他车门先不开,跟乘客做好解释工作。

    等车门打开后,先是护送他们回来的羊城局的同志们,帮着把躺在担架上的三名女嫌犯抬下车,转交给京市的同志接手。

    最后才是戴军、苏孝同、李言诚三人依次走下车。

    迎接他们的是同志们的热烈掌声,以及在沈局的率领下局里所有在家领导的亲切关怀。

    与此同时,今天好不容易按时下班,在家吃了顿饭的苏老爷子,饭后正打算出去遛个弯呢,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

    “老苏,是我!”

    “是老王啊”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让苏老爷子的目光闪了一下。

    自从十八号那天有点消息之外,已经整整六天没有任何关于小儿子他们在港岛那边的消息了,这两天老爷子也有些煎熬,他在家还不敢露出一点异样来。

    现在这个点接到老战友的电话,他知道,肯定是那边有消息了。

    “你稍等一下我给你回过去。”

    老爷子有点担心会不会是坏消息,他不敢在客厅接,妻子和儿媳、小孙子,还有罗家的小女儿现在都在客厅呢。

    他害怕真是坏消息的话,万一自己没崩住被看出来,妻子的身体可不算好,这要是再受点刺激……

    所以他打算进书房用另一部电话给回过去。

    就在他刚说完稍等回过去,电话那边的王老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老苏,不用担心,是好消息,孝同他们已经安全且顺利的回来了,几分钟前刚在台丰站下车。

    可能要先去局里口头汇报一下工作,晚点应该就能回去,我打这个电话就是让你别再操心了。”

    “谢谢!”

    电话那头传来的内容,终于让苏老爷子长出了一口气。

    可他这一口气出的动静稍微有点大,引得客厅其他三人都看过来。

    “老苏,哪个老王给伱说什么了还能让你长出一口气?”

    老伴的战友里能被叫老王的太多,苏家老太太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位打来的电话,只能这样问。

    不过她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得猜测,看向自家老头子的眼神中充满了探究。

    苏老被妻子问的心里就是一咯噔,明白自己刚才放松的有点早了。

    但他看到妻子看过来的那眼神,知道不能再隐瞒,边在抿了下嘴唇后说道:“呃……社会局老王打来的电话,他跟我说孝同他们出差已经回来了,估计今晚上就能回家。”

    “哦,是这事儿啊。”

    听到说是小儿子出差回来了,苏老太太随意的点了下头,抬手扶扶脸上的老花镜,随即就低头继续看手中的报纸。

    那边屈晓珊和罗敏在听到后对视了一眼,两个女人的眼中满是惊喜。

    罗敏的俏脸上还泛起了丝丝红晕。

    就在苏老见妻子没多说什么,刚起身准备出去啊,苏老太太唰一下的就抬起了头。

    她回味过来这事儿不对劲了。

    小儿子出差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哪年不得一两次两三次的,她可从来没见过哪次出差回来,老王还会主动打电话过来通报一声的。

    就算那是老战友的儿子,苏老太太相信,以老王的身份地位也不可能去时时盯着,那个老家伙比自家老头可要忙的多。

    “老苏,到底什么情况,孝同这次是去哪儿出差了?很危险吗?怎么还需要老王亲自给你通报一声你儿子回来了。”

    唉……

    这老太太不是经常念叨说老糊涂了么,这也没糊涂啊,反应还是这么快的。

    苏老爷子忍不住在心底腹诽了两句。

    “去哪儿出差就别问了,别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给你说,至于说是不是有危险,现在人都已经回来了,问那么多也没什么意思。”

    老爷子丢下这么一句后,便背着双手走出了客厅,看似云淡风轻,可哪怕是只在这边住了几天的罗敏都能看出来,这老头脚下比平时可快了不少,生怕有人开口叫住他。

    苏老太太被自己老伴给唬了一下,稍微有点愣神,等她再想问什么的时候才发现那老头都溜出去了,直接就给她气乐了,丢下手中的报纸,扶着圈椅的扶手就准备站起来。

    可很快她又放弃了,自家老伴说的也没错,人都已经回来了,再谈什么危险不危险的又能怎样。

    老太太悠悠的叹了口气,将目光落在了凑在一起做针线活的小儿媳,和老战友的小闺女身上。

    “小敏”

    “婶儿”

    “孝同回来了,你那个对象肯定也就回来了,这几天我一直都没问过你,你真的做好准备要嫁给他吗?”

    见罗敏张嘴想说什么,老太太抬手摆了下:“先别说话,听我说完,这次跟你谈话,我不是以你的长辈身份,而是代表组织。

    婚姻不是儿戏,尤其是嫁给他们那些人,这一点你晓珊姐最有发言权,这几天她应该跟你也说了不少。

    你大哥虽然从事的同样也是保密工作,但跟你对象这个工作性质还是截然不同的,他们需要面对的危险更多,打交道的敌人也更狡猾,需要考虑的事情非常多。

    对家庭、家人的关心必然就会减少,十天半个月的见不到人都是常事。

    说实话,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家庭生活氛围,但是没办法,他们没得选。

    所以,为了保证他们能全心全意的投入到工作中,一个和谐的家庭生活环境是非常必要的。

    小敏,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对你的脾气、性格,我还是比较了解的。

    结婚后,你需要洗衣做饭收拾屋子,有孩子后还要自己带孩子,他没有长辈,这些没人给你帮忙,你妈妈又远在上千公里之外,也帮不上忙,孩子,这些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据我所知,你连饭都还不会做,你以后不会是打算天天吃食堂吧?”

    罗敏被老太太说的有些脸红,她确实还不会做饭,在农村呆的这几个月,她已经努力的在学习了,可这方面她似乎非常没有天分,做出来的东西只能说是吃不死人。

    “婶儿,嫁给言诚,这是我的选择,不会变,家务活我做的不好,不会做,我会努力学。”

    这丫头脸上的神情十分坚毅。

    老太太听后点了点头:“李言诚那孩子我虽然不认识也没见过,但这段时间听你孝同哥也讲了不少。

    老实,本分,没有乱七八糟的交往,你孝同哥跟我说,李言诚是他见过的单身男人中,把家里收拾的最干净的那个,这可能跟他的职业有关,他是个大夫。

    洗衣做饭这些就不用说了,好像还会自己做衣服,是不是晓珊,妈没记错吧?”

    “妈您没记错,孝同说的时候我都惊呆了。”屈晓珊抿着嘴笑了笑。

    虽说男裁缝并不少见,但人家是靠这门手艺吃饭的,专门学过,可这个大夫呢?

    反正在她心里,这个大夫如果不是在社会局这个单位上班,那绝对是一个过日子的好男人,但现在嘛……

    唉……屈晓珊有些怜惜的摸了摸身旁罗敏的头发,这丫头啊,有你以后吃苦的日子。

    老太太的话没停,接着说道:“敏丫头,既然你认定了这个男人,以后你的脾气就得改改,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别一天天老冷脸对着别人,更别有点什么小矛盾就甩脸子,这饭勺哪有不碰锅沿儿的。”

    “婶儿,我记住了。”

    “嗯,你是个好孩子,婶子啊,相信你一定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

    台丰火车站那边,为了避免过于影响火车站及其他乘客的正常秩序,在将三名嫌犯装上车后,没有过多的寒暄,就收队离开了车站。

    嫌犯被拉到一处看管起来,而李言诚他们三个则坐车来到了局里。

    在这里他们先要就这些天的情况做一个简单汇报,然后才能各回各家。

    明天刚好是星期天,他们可以在家休息一天,星期一到单位后还要形成一份纸面上详细的工作报告呈交到局里,到那时,他们这次的任务才算是正式结束。

    正常情况下,还会给他们几天假以做休整。

    “咚……咚……咚”

    刚进局机关小会议室,还没等沈局开口让都坐下呢,李言诚他们三个就将一路上都提在手中的旅行包放到了会议桌上,沉重的声音吸引了沈局和钟局的目光。

    其他非分管业务口的局领导已经自行离开,具体的业务,在他们没有接手分管工作之前,还没资格知道。

    “戴军同志,我还正打算问你们来这里怎么把行李都提上来了,这装的是什么?”

    钟局扫了眼桌上的三个包,看向戴军问到。

    戴军嘿嘿一笑没回答,伸手拉开其中一个包的拉链,提起来就将里面装的东西哗啦啦的倒在了桌上。

    倒出来的东西全部是钱,而且是外币,沈局和钟局对视一眼后,一人拿起一沓看了看,是美元,一百的、五十的、二十、十元的都有,如果这三大包装的都是钱,数字可不会小。

    将钱丢回到桌上,钟局又抬头看向戴军他们三个,等着他们给一个解释。

    戴军转头看向李言诚,向他示意了一下:“言诚,这些钱的来路你最清楚,你给领导们汇报一下。”

    “是”

    “啪”李言诚先敬了个礼:“二位领导……”

    “言诚,稍等一下,你们先坐,坐下慢慢说,今天只是个口头汇报会,不用搞得这么严肃。”

    见他们三人还站着,沈局开口打断了李言诚的话,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他们都坐,又拿出烟先给他们三个一人甩了一根过去。

    “是这样的二位领导,这三大包里装的都是现金美钞,总计一百三十一万四千三百元……”

    坐下点上烟后,李言诚就开始了汇报。

    不是只从维诺德的保险柜里弄来了二十万美元的现金么,怎么会变多了呢?

    变多的那部分钱,就是从李言诚在保险柜里拿到的那份转让协议中,提到的公寓里弄来的。

    冯显荣派人去位于尖沙咀的那间公寓看了,在经过几次三番的试探后,过去的两个人确认那间公寓内没有任何人,就通过手段打开门溜了进去。

    房间空荡荡的没几样东西,一个柜子一张床,面积有四十平方。

    二人有些失望,其中一人打开柜子,发现里边只放了一沓文件,因为都是英文的也看不懂,就打算先拿回去再说。

    另一个没啥事儿就往床上一倒,他俩在公寓附近折腾了一天,也跑累了,他打算躺床上休息会儿呢。

    刚躺下他就感觉身子下面有些不对劲,于是又起来将仅有的那层褥子一揭,好家伙,差点没给他看花眼。

    褥子下面铺的全部都是钱,而且还是美元。

    这可给俩人高兴坏了,这趟没白跑啊。

    大概一清点,总共一百一十多万,于是他们两个又跑出去找装钱的包,将这些钱全部打包带回去交给了副组长蒋宏建。

    蒋宏建看到这些钱后一毛都没留,全部都送到了狮子山下的棚户区,交给戴军让他们带回来。

    他们港岛组的日子过的那么苦的,难道蒋宏建就不想给他们留下一点吗?

    他当然想留,可他们手中已经有了那两万美元,那些钱足以让他们接下来的工作好做许多。

    而且人心善变,钱多了对于他们这些身处花花世界的人来说,未必是件好事儿。

    听完李言诚讲的这些钱的来历后,沈局和钟局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喜色,这些美元可真是意外之喜。

    真是没想到,从来都是伸手向上边要钱的他们,有一天竟然可以上交钱了,还交的是稀缺的外汇。

    沈局的腰杆子一下都挺直了不少,我们单位也是能弄来外汇的了,看以后谁还敢说我们只会花钱。

    他们更没想到的是惊喜还没结束。

    讲完这些钱的来历后,李言诚端起刚才局办工作人员给倒的茶水,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放下杯子后他也不管领导们还有没有听,就又接着说到。

    “局长、钟局,其实这些钱都是小头,真正的大头是这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挎在身上的挎包里,掏出一沓不薄的纸制品放在了桌上。

    一百多万美元还是小头?

    两位领导满脸惊讶的看着他掏出来的那沓东西。

    “言诚同志,那是什么?”

    “局长,这些就是我刚才汇报中提到的,在那间公寓里发现的文件。”李言诚抬手在那沓文件上拍了拍。

    “这里是两份不记名有价证券的购买凭证,一份是购买的丑国国债,票面价值五百万美元,另一份是约翰牛的国债,票面价值三百万英镑,都是五年期的。

    其中丑国那份明年下半年到期,约翰牛的后年到期,到期后凭这两份购买凭证就可以连本带息兑付。

    因为是不记名的,如果不想等到期兑付,这两份购买凭证在港岛现在就可以交易,换成现金或者其他东西,就是得损失一点利息。”

    说不记名有价证券,两位领导还不能理解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那钱数他们听懂了,最后那句他们也听懂了。

    就是说,那沓纸,如果愿意,现在就可以拿到港岛去换成钱,还是美元或者英镑,加起来价值超过一千万美元。

    这个数字让二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小会议室内的气压仿佛都降低了不少。

    不能说他们没见识,才一千万美元就这么惊讶。

    要知道,去年国内的外汇储备也不过才一亿美元多一点而已。

    一千万美元,相当于外汇储备的十分之一了,这是什么概念,妥妥的财神爷。

    有了这些钱,能从国外买来多少国内紧缺的物资?

    又能让相关的基础建设和工业建设加快多少步伐?

    沈局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呢,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忙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大口。

    “言诚同志,你说的是真的?”

    “局长,您找个懂英语的同志来看一下就知道,我也是看这文件上写的。”

    李言诚起身将那沓文件拿过去放到了沈局的面前,然后走回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沈局看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文件,想了想,转头看向身旁的钟局。

    “还是跟总部领导汇报吧,让领导派人过来查看这些文件的内容,咱们局虽然有懂英语的同志,但可没人了解这些什么证券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见局长看过来,钟局连想都没想就说到。

    “好,你们先坐,我去打电话。”

    这么大的事情,必须得请总部领导出面了。

    沈局出去后,钟局看着李言诚他们仨人的目光中流露出丝丝怪异。

    让你们去港岛抓捕犯罪分子,你们竟然顺带手的搞回来这么大个惊喜,这……这算什么?

    就算那些文件一文不值,那一百多万美元现金可是真真的在那里摆着呢。

    这就足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