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诚不知道该怎么接小明学的话。

    如果查证属实,那么他真的有可能失去这个朋友,这意味着他以后在家属院可能就真的没人跟他玩了。

    不管关维正是因为什么才跟这个孩子在一起玩的,最起码在小明学的心里,他觉得这就是他的朋友,而且还是唯一的朋友。

    小明学现在有些后悔,他后悔自己为了一颗糖,把跟朋友之间的秘密讲给了别人听。

    小孩子嘛,后悔那就哭呗。

    李言诚和郑新民俩人好一通哄,才总算把这小子的眼泪给哄回去了,给俩人忙乎的出了一身汗。

    “科长,任明学最后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啊?”

    看着小明学拄着拐杖往教室方向缓缓走去,郑新民有些着急的问道。

    他刚才确实没听到小明学说的什么。

    “等下告诉你。”李言诚伸手示意了一下,然后开口叫住了任明学的班主任,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这位老师,请留步。”

    “呃……公安同志,您是叫我?”

    “对,请问您是任明学同学的班主任是吧?”

    “是,公安同志有什么事儿吗?是任明学同学家里出事儿啦?”

    “不不不,他家没事儿,我叫住您是想跟您聊聊任明学同学。”

    “他怎么了?不会是在外边惹事了吧?公安同志,这孩子性格孤僻……”

    “停”李言诚有些头疼的竖起手打断了这位老师的话。

    好像当老师的都有个习惯,那就是自觉不自觉地在说话时就想掌握主动权。

    “这位班主任老师……”

    “我姓田”

    “好,田老师,您教多少年书了?”

    “我解放前就是老师。”

    “嚯,那时间确实不短了,您现在带几个班?”

    “我是班主任,也是语文老师,一年级四个班的语文都是我带,但平时工作重心还是在二班。”

    “那么田老师不知道您清楚不清楚,您班里有学生给其他孩子乱起外号?”

    “这……这不都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吗?不止是我们班,小孩子在一起玩不都这样嘛。”

    “所以您认为这很正常?”

    “我觉得……这……这没什么吧?公安同志,我知道您说这个的意思,是不是有孩子叫任明学同学瘸子?

    我觉得这没什么吧,我们班还有一个同学长的胖,他主动让别人叫他小胖,都是小朋友嘛,随口瞎叫的。”

    这位田老师丝毫不在意的话让李言诚眯了眯眼睛,他点点头说道:“田老师,是不是以后我再见了您,叫您一声死鱼眼老师也没关系?”

    这位田老师是近视眼,近视的时间不短了,度数还不低,因为佩戴眼镜时间长,她的眼珠有点凸出,就像鱼眼似的。

    “你……公安同志,您怎么能侮辱人呢?”田老师有些生气,脸色都变的难看起来。

    “这怎么是侮辱人呢?这就是一个玩笑嘛,不是您刚才说的。”

    “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你一个大人能比吗?”

    “你是一个大人都受不了别人拿你的缺陷来开玩笑,你凭什么认为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就可以承受住?

    还叫小胖都可以,小胖这个称呼能跟瘸子比吗?你家孩子如果腿有问题,别人这样叫你家孩子你乐意吗?

    你这个老师是怎么教书育人的?你还是语文老师呢,你在课堂上难道就是教孩子们用别人的缺陷去攻击别人吗?

    小孩子们都是白纸一张,在家学父母,在学校学老师,他们有了错误行为,你这个当老师的为什么不及时给他们纠正?你就是这样培养祖国的下一代的吗?

    你好意思说你当了二十多年的老师,就你这样的,教学生那是误人子弟。”

    这位田老师已经被气的嘴唇都发抖了。

    可李言诚还没停。

    “死鱼眼老师,这件事儿我一定会向淀海教委反应,我要问问他们,像你这样的老师到底配不配当老师。

    我还要跟你把话讲清楚,我和任明学同学没有任何其他关系,只是觉得这个孩子有点可怜。

    今天我说你说了这么多,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你如果有气可以冲我发,哪怕去找我的上级告我都可以。

    但如果让我发现你把气发向一个孩子,带着全班同学一起孤立他,呵呵……那你以后晚上睡觉最好睁着眼睛睡,因为我会不定时的晚上带人到你家去检查,让你们一家都不得安宁。

    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撂这儿,你不相信的话可以试试,看看咱们谁手中的权力更大,谁能把谁折腾个半死。”

    说完这些后,李言诚也不等这位田老师说什么,冲郑新民摆了摆头:“新民,我们走。”

    “科长,淀海教委有一个副主任叫曾广军,是曾队的堂哥,我记得曾队说过他堂哥的分管工作,好像就跟辖区内老师有关。

    那天曾队还说,他堂哥正头疼市里让城里各区的教委指派老师去郊县帮扶三年,他找不到合适的人手。”

    郑新民补的这一句让田老师差点没软倒在地上。

    这到底是怎么了?不就是一点认识上的问题嘛,怎么就又去郊县帮扶啦?

    有心想追上那两名已经往大门方向走了的公安,可她发现自己的腿好像有点不听使唤,软的怎么都迈不动。

    想叫住吧,嗓子又沙哑的发不出音来。

    只能是站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人消失在视线中。

    这边李言诚和郑新民刚走出学校大门,就把这事儿给丢到脑后了。

    回头找任明学同学询问他是否在学校有被孤立这肯定要问,他惹出来的事儿,他肯定要跟到底,但现在还不是考虑那个的时候。

    “新民,刚才那孩子说,他们家属院后院那个废旧的水井房里有地道能通到外边,回去后你马上找仪器厂后勤基建科要当初的建设图纸。”

    “地道?”郑新民听的差点没跳起来。

    “这……是不是大前年让挖的那种地道?”

    “应该不是,如果是大前年挖的不可能没一个人提起,更不可能挖到水井里,我怀疑基建科的人可能都不知道,你先查查吧,如果他们的建设图纸上没有,那就要去找区档案馆了。”

    ……

    消息一带回去,暂时还没事儿的马上就开始行动起来了。

    都不到一个小时,出去调查的人就将查证后的消息反馈了回来。

    首先是基建科的图纸上确实没有显示那条地道,那个井是盖家属院之前就存在的,家属院盖好后还没接自来水,大家吃的都是那个井的水,半年后接通自来水就停用了。

    再就是下地道的人反馈回来说那条地道其实很短,出口就在家属院围墙外的雨水井中,地道中有非常明显且新鲜的通行痕迹。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地道很可能是解放前就存在的。

    果然,去档案馆查图纸的人也很快回复说,没发现图纸上标记那里有地道。

    这条地道的历史渊源社会局的人没兴趣考证,他们只要知道那里能出去,而关维正又从那里出去过就行。

    就在他们一行人准备去关家再会会关小凤,和她儿子关维正的时候,负责监视关家的人却慌慌张张的跑来通报……

    关小凤和她儿子死了!

    关小凤是开枪自杀,她儿子死的比较蹊跷,像是中毒死的。

    这可着实让人有些吃惊。

    ……

    “言诚,你能看出来关维正是怎么死的吗?”

    “应该是被谁用什么东西戳了一下脖子,毒是顺着那个东西进去的,关维正并不知道自己中毒了。

    从伤口结痂程度看,他受伤应该是十个小时之前,当时如果去医院检查一下……”

    说到这里李言诚忽然摇摇头:“也不好说,就算去医院可能也发现不了中毒,具体什么毒就得让化验室化验了。”

    仪器厂家属院关家

    李言诚终于见到了这个所有人都认为的傻子,可惜是具尸体,还是具皮肤已经发黑的尸体。

    能装十几二十年的傻子,这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有些感慨的摇摇头,转头看向靠左在地上吞枪自杀的关小凤。

    照片上没看出来,见到真人后他才发现,这母子俩从面相上看还是挺像的。

    之前他还怀疑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猫腻,现在看来,关小凤背后的男人应该是另有其人。

    可惜她和她儿子都死了,给社会局留下了一个烂摊子,这母子俩带走了所有的秘密。

    就在这时,苏孝同忽然走过来蹲在关维正的尸体旁边,伸手挡住了尸体的嘴部。

    “言诚,你站起来看看,看看他跟曹万泉像不,我怎么感觉他皮肤这一黑,好像跟曹万泉还有那么点神似,这母子俩该不会就是他老婆孩子吧?”

    !!!

    苏孝同的话让屋内的人都看了过来。

    被他这么一提醒,大家看后都纷纷表示确实有那么点味道,但究竟是不是也不说清,只能是拿着这母子俩的近照回一处,等着陷入昏迷中的曹万泉什么时候醒来了辨认一下。

    关家被翻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找到,除了关小凤自杀用的那把枪不知道来历外,其他任何跟案情相关的线索都没有查到。

    这就让人有点麻爪了。

    现在他们掌握的线索只能说是这母子俩有嫌疑,却没任何证据。

    至于说关维正从那个地道钻进钻出,他一个傻子,发现了好玩的地方去玩玩怎么了?

    就算这母子俩确实是潜伏者,但项目组现在还有没有?

    而且如果真的是这母子俩,那他们的背后肯定还有人,这点毋庸置疑,因为没找到底版。

    还有就是那些底版到底是在哪里冲洗的?

    古小六偷的那个人是不是关维正?

    这个答案倒是很快就会揭晓,因为已经拿着照片回去了。

    “医院”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曾洪林忽然开口了。

    “古小六昨晚上告诉我说,他偷的那个人口袋里装的信纸上印的有人民医院的名字,那沓废纸是人民医院的信纸。

    如果关维正不是他偷的那个人,那个人应该跟人民医院有关。”

    “昨天晚上?你昨晚上为什么不汇报?”

    听到说古小六昨晚就报告了,曾洪林却一直到现在才说,老许有些生气了。

    “我……我刚从关押室出来就接到电话通知让开会,给……给忘了。”

    曾洪林缩了缩脖子。

    这么重要的线索他却过了一晚上才说,等着挨处分吧。

    如果最后查证因为这一晚上拖延让罪犯逃脱了,或者是又犯了什么案子,那处分都是轻的了。

    “处长,我开车带着言诚和洪林我们先去人民医院看看。”

    苏孝同适时的开口说到。

    钟副局长和管副局长都在这里呢,把曾洪林带走,省的领导看到他就生气。

    这家伙也是糊涂,这么重要的案子,大家都为没有线索着急呢,你却把一个线索给忘了,你不挨训谁挨训。

    带着他也是想让他将功补过。

    ……

    “我想起来了,照片还真有可能是在医院冲洗的,我记得人民医院有X光机,那个片子也要冲洗,就要用到暗房和显影液、定影液。

    虽然冲洗X光片和冲洗胶卷肯定不一样,但负责冲洗的人只要能搞来一些冲洗胶卷的药水就行,他有现成的暗房可以用,那种暗房一般人还不让进去,他在里边可以说是想干嘛就干嘛。”

    一直到坐上车,李言诚终于想起来有些医院也是有暗房的,之前的调查重点都是在各冲印厂,都忽略了医院。

    他的话更加肯定了人民医院这条线索的重要性。

    也让曾洪林的脸更白了。

    等到了医院后,他的脸就不止是白了,而是快哭了。

    因为医院领导告诉他们,负责冲洗X光片的职工毛春安失踪了,今早没来上班,宿舍也没见人,有人说昨晚出去后就再没见回来。

    宿舍是四人间,毛春安的私人物品里什么都没发现。

    暗房里暂时也没发现什么。

    “他没结婚也没父母吗?”

    粗略的检查完宿舍和暗房后,苏孝同和李言诚跟着院长来到了会议室,曾洪林已经拿着毛春安的照片回去让古小六辨认去了。

    “没有,毛春安是个孤儿,对了,刚才找他的时候,有人说他和我们医院妇产科一个护士正谈对象呢。”

    “那麻烦李院长让谁把这个护士叫过来,我们问她些情况。”

    “公安同志,我能打听一下毛春安是犯什么法了吗?”

    院长刚起身准备出去叫人去找那个护士呢,又停下动作好奇的问到。

    他是毛春安的领导,关心下属很正常。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苏孝同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想法,只是深深的看了眼这位院长。

    李院长被他看的心中一震,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公安同志你们先坐,我安排人去叫那个护士。”

    那名护士来的很快,叫常小玲,长得确实有点小巧玲珑,刚满二十岁。

    “公安同志,春安出什么事儿了吗?”

    刚进会议室,看到里边除了院长外还坐了两名公安,常小玲的第一反应就是毛春安出事儿,一脸焦急的问到。

    “你为什么会认为他出事儿了?”

    苏孝同有些好奇的问到。

    “我……我不知道啊,我看到你们,就觉得是不是春安出什么事情了,你们是过来通知的。”

    “你先坐,坐下咱们谈。”

    苏孝同一眼就看出来这女孩没说实话,他没点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她坐,然后扭头看向院长。

    “李院长,我们需要跟常护士单独谈谈。”

    “啊?哦,好的,你们谈你们谈,我办公室就在隔壁,有什么需要你们随时叫我。”

    “谢谢李院长。”

    等这位院长出去拉上会议室门后,苏孝同这才重新看向常小玲。

    “好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了,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你为什么看到我们就认为毛春安是不是出事儿了。”

    “这……”女孩有些犹豫,她咬着嘴唇看看坐在对面的两名面色严肃的公安,一言不发的低下了头。

    “常小玲,你和毛春安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对象。”见苏孝同换了一个问题,女孩又重新抬起头。

    “你们处对象多长时间了?”

    “一年多了已经。”

    “见父母了吗?”

    “见了”女孩的脸微微有些泛红,还有点不好意思。

    “你都带着他见过父母了,看样子你父母也同意你们在一起,那你就不关心他的去向吗?”

    “我当然关心!”

    “可是你却不愿意配合我们。”

    “我……他……”女孩还是显得有些犹豫。

    “常小玲,你的未婚夫现在失踪了,他很可能遇到了什么危险,你掌握了线索却不愿意告诉我们……”

    “呜呜呜……”

    还没等苏孝同把话说完呢,常小玲就开始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把苏孝同弄得就不会了。

    他最不擅长的就是跟异性打交道,如果是正常询问那还没什么,可这一哭,他直接就麻爪了,只能是求助于身旁的李言诚。

    “邦邦邦……”

    “常小玲,把眼泪先收起来,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如果真的关心毛春安,就把你知道的都讲出来。”

    李言诚没有什么废话,伸手在桌上叩了几下,把常小玲的目光吸引过去后就严肃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