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汐池原本以为自己不知道会被关到什么时候,可谁曾想第二天密室的门就开了,寒蓦忧站在门口温柔的唤她:“汐池姑娘,出来吧!”

    寒蓦忧径直带着她去了自己的寝宫,许是许久没见过自然光的原因,凌汐池的眼睛被这明晃晃的天光刺得眼泪哗哗的流,寒蓦忧以为她受了不少委屈,忙出声安慰她:“汐池姑娘,这些天委屈你了,都怪我,没能及时请求父王将你放出来。”

    芮儿在一边接话道:“公主不要自责,你不也为了救凌姑娘和冰少爷,在陛下寝宫外跪了整整三天吗?”

    凌汐池望着寒蓦忧,心中着实感动,原来自己这么快被放出来是因着寒蓦忧的原因,于是抓着她的手由衷谢道:“蓦忧,谢谢你,对了,冰冽呢?冰冽怎么样了?”

    寒蓦忧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呆呆的走到了窗边,有风过来,窗檐上挂着的那一串竹制风铃叮叮当当的响起,声音散乱到密集再到狂乱,仿佛纠结的心,即使挣扎呐喊依旧敌不过暴风雨的无情。

    风越来越大了,狂肆的卷着密集的雨丝争先恐后的从窗户里钻了进来,调皮的跳跃在寒蓦忧的身影间,她的黑发飞舞,舞出了一个个解不开的结。

    寒蓦忧却浑然不觉,一滴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她光洁的面庞流下,伴着飘忽的雨丝,淡妆素服宁静高雅的绝色美人,黯然销魂的风铃清响,不由得让人心生悲凉之感。

    凌汐池心一沉,有些不好的预感,忙将目光落在了芮儿的身上,芮儿看了看寒蓦忧,似乎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见寒蓦忧依旧没有说话,压低声音道:“冰少爷还被关着的,陛下只答应了公主放你出来,冰少爷恐怕是凶多吉少。”

    凌汐池一听,心想这还了得,忙上前一步,抓住寒蓦忧的手道:“蓦忧,你可有方法救冰冽。”

    寒蓦忧被她抓得轻轻的叫了一声,凌汐池这才反映过来,自己下手的力道太重,连忙松开了手,却又不敢松得太开,因为她怕她这一松手,连自己都会失去信心和勇气。

    寒蓦忧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扭头看着窗外的潇潇细雨,一脸心如死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他。”

    “叮铃,叮铃……”风铃依旧摇响着,似在风中摇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思念。

    凌汐池皱起眉头,问道:“可你那么爱冰冽,你父王如何狠心置冰冽于死地呢?”

    寒蓦忧扭头看着她,苦笑了起来:“汐池姑娘,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凌汐池一直以为寒蓦忧会义无反顾的跑出去找冰冽,那么她一定是一个备受宠爱的孩子,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只有被宠坏了的公主才会肆无忌惮的做出这种有悖伦理道德的事情出来,可是在听完了寒蓦忧的话以后,她才知道自己不仅想错了,而且还错得离谱。

    寒蓦忧非但不受宠,而且在寒战天众多儿女中,她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个,当然她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不受宠,她的母妃傲雪夫人乃是一族圣女,容颜更是倾国倾城,风华绝代,所以一进宫便受到了寒战天的独宠,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风头一时无两。

    可是男人生性薄情寡性,就在寒蓦忧三岁那年,寒战天外出走访民间,回来时竟带回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子,这女子便是后来的月华夫人燕夜心。

    或许是寒战天年轻的时候没怎么享受过爱情的滋味,自从燕夜心进宫以后,寒战天的一颗心就被系在了她的身上,再也对其他女人瞧不上眼,自然而然的也就冷落了寒蓦忧的母亲。

    寒蓦忧的母亲伤心之余,却也无计可施,一颗心便放在了对女儿的教育上,若不是十年前震惊朝野的那一场刺杀,她母亲或许也能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虽不再得寒战天的宠爱,但也能锦衣玉食,一生无忧。

    十年前的一个雨夜,寒王遇刺,被月华夫人所救,那刺客武功极高,武功路数也极为诡异,月华夫人因此身受重伤,寒战天勃然大怒,一番查证下,矛头直指寒蓦忧的母亲,傲雪夫人百口莫辩,被夺了封号,打入冷宫,积怨成疾可怜韶华芳龄便早早过世,连带寒蓦忧也受了牵连,在冷宫里住了两年。

    两年后,寒战天似乎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女儿在冷宫受苦,便派人将她接了出来,加之寒蓦忧至小便聪明伶俐善解人意,所以寒战天对她这个女儿虽算不上宠爱,但也没再因为她母亲的原因而冷落她。

    可是就在几年前,寒战天带着皇室贵胄前往诰天台祭天,寒蓦忧带着年仅五岁的蓦鸾公主四处游玩时,却不慎将蓦鸾公主给弄丢了。

    这蓦鸾公主乃是月华夫人和寒战天的女儿,泷日国最小的一位公主亦是最受寒战天宠爱的一位公主。

    寒战天知道后,勃然大怒,当场就将寒蓦忧一巴掌扇昏了过去,月华夫人痛失爱女,伤心之下,搬去了傲菊苑,至此谁也不见。

    于是寒蓦忧就这样失宠了,在宫里备受冷眼,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虽然宫里的所有人都对寒蓦忧落井下石,但是却有一个人对寒蓦忧始终不变,那就是冰冽,不仅一如既往的保护着她,更加肯求自己身为护国公的爹向寒战天请求赐婚,本来寒战天对寒蓦忧也是怎么看都不顺眼,便也就答应了。

    可自从寒蓦鸾丢失,月华夫人避居傲菊苑以后,寒战天心性大变,虽然他本就不算一个仁义君主,早有一统六合,扫荡八方,纵横天下的野心,但还懂得权衡和克制,再加上朝中有良臣辅佐左右,寒战天纵使有发兵征战之心,却也一直按兵不动,可自从失去了小女儿,连月华夫人也闭门不再见他,他开始独断专权,接连四处出兵讨伐云隐,惹得战乱四起,哀鸿遍野。

    为了天下太平和黎明苍生,冰冽的爹据死力谏,可是在经过一番查访以后,一封勾结云隐出卖军情的密函落入了寒战天的手中,而那封密函,正是泷日国的护国公写给云隐国主的,这样一来,冰家在泷日的名声如大山一般倾倒,谩骂之声漫天而起,冰家顿时成了众矢之的,为了平息民愤,寒战天依照昭理院的判决,处判冰家一家斩立决,冰家各支各脉的亲朋好友皆负连带责任,被发放边关。

    而冰冽之所以现在还活着,全因寒蓦忧手上有一块寒战天赏赐给傲雪夫人的一块免死金牌而保住了一条命,却被寒战天剥除了泷日国国民的身份,将他赶出了烈阳城,勒令他永远不得再回烈阳。

    寒蓦忧因救冰冽,也被这件事牵连上了,甚至朝中还有人上奏章奏请寒战天将她也一并赶出泷日,免得让泷日皇室蒙羞。

    毕竟虎毒不食子,寒战天虽不喜爱这个女儿,却也不想让她就这样流落民间,思前想后终于决定答应瀚海的和亲,将寒蓦忧作为和亲公主嫁入瀚海。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自古以来,不受宠爱的公主好像必然会走上和亲这一条道路,从此山高水远,故乡也只能成为故乡,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乱世里,和亲,便是一条不归路。

    寒蓦忧当然是抵死不从,又因相思难耐,于是便带上芮儿悄悄的逃离了皇宫,踏上了千里迢迢寻找冰冽的路,好不容易找到了,却不想还是敌不过命运的强硬,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凌汐池生生的抽了一口凉气,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寒战天对蓦忧尚且如此,可何况冰冽。

    如今冰冽身处牢狱,光是违抗王令,偷回烈阳这一条罪状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死无全尸了,好死不死的这寒蓦忧还是顶着和亲公主这一顶帽子偷跑出去找冰冽的,如此兹事体大,有辱国风的行为,寒蓦忧没被处死已经万幸,而不弄死冰冽,都对不起寒战天的处事作风,此时想要救冰冽,除非拿出一个对寒战天更有利的东西,否则,他可能真的非死不可了。

    眼看着寒蓦忧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凌汐池赶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慰,心道不愧是美人,连哭都哭得那样好看,什么梨花一枝春带雨的也不过尔尔了。

    寒蓦忧轻轻的将她的手拂开,勉强的挤出一丝笑,道:“汐池姑娘,你不用安慰我了,你被关了这么多天,肯定吓坏了吧,我让芮儿带你去休息一下。”

    凌汐池想到了一种可以救冰冽的方法,一本正经的看着寒蓦忧道:“蓦忧,如果……我是说如果,冰冽真的死了的话,你会怎么样?”

    寒蓦忧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绝望的笑,道:“就算是死我也绝不可能同意嫁到瀚海国的,如果他死了,我绝不独活。”

    凌汐池问道:“死,能改变什么吗?有什么用,一死万事空,不管怎样活着才有希望,就这样死了,你甘心吗?”

    寒蓦忧傻傻的看着她,喃喃道:“不甘心……又能怎样呢?能让我不嫁去瀚海吗?能让我父王放了阿冽哥哥吗?汐池姑娘,你根本不懂我父王是怎样一个人,只要他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但是他不能阻止我去死。”

    “你不会死的。”凌汐池看着她的眼睛,说得异常的坚定:“你和冰冽都不会死,就算是死也是幸幸福福的在一起老死,现在你还有一件事情可以做,带我去见你的父王,顺便给我找一套能够见人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