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随伺的婢女得到命令,张罗开去,一盘盘美食佳肴鱼贯而入。

    金樽美酒,玉盘珍馐,可如此隆重的豪华盛宴比起即将开始的生死决战,就显得不是那么有吸引力了。

    一阵激越的琵琶声突然响起,倾时弦如霹雳,铿锵激昂,刀光剑影之中,隐约可见金戈铁马,一派浩荡雄伟的征战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生死场杀戮之气本就极重,此刻更是又暴涨了几分,凌厉的杀机之下,原本盘旋在上空的几只乌鸦也不敢呆在此处,嘶鸣着飞了出去。

    萧藏枫最后一个落座,摇着折扇笑道:“十面埋伏,果然应景。”

    配合着琵琶声,一阵沉重的鼓声随即响起,震天鼓声中,生死场的大门缓缓的向两边拉开,一道瘦弱的身影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月弄寒眼波一动,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左煜更是噗嗤一声将刚喝进嘴里的酒喷了出来,目瞪口呆道:“居然是个女的!”

    萧藏枫的目光也落在场上的女子身上,不紧不慢道:“还是个绝色美人,果然有些看头,只是这姑娘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不知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居然会上这生死场,江湖中倒是有几个臭名昭著的女魔头,可年纪与这个都对不上。”

    寒莫沂缓缓的喝了一杯酒,回道:“她是冰氏一案的党羽,并不是江湖中人,藏枫你自然没听过。”

    左煜惊道:“怎么我也没听说过。”

    寒莫沂看了左煜一眼,眼中阴沉之色更甚,萧藏枫回头看了左煜一眼,笑道:“阿煜,看来你这将军当得不太称职,不过眼下看来,这应该是这生死场最有看头的一场了,我们这样看着好像少了些兴致,我有个提议,不如由太子殿下做庄,我们来赌一把如何?”

    寒莫沂哈哈一笑,拍手道:“这个提议甚好,有酒无赌怎么行,更何况是这生死局。”

    左煜挠头道:“那赌注是什么?”

    萧藏枫道:“可以是任何东西,比如,我是个生意人,我的赌注自然是银子。”

    他的话音刚落,一块玉璧突然出现在了桌子上。

    但见此玉状如满月,质地温润,色如凝脂,真如天上皎洁的明月一般,端得高洁无比。

    萧藏枫摇着折扇的手一顿,目光顺着那块玉璧移到了月弄寒的脸上,叹道:“静影沉璧,天下奇宝,乃寒月国王室的象征,三公子果然大手笔。”

    场上其余三人一听,面色皆微微动容,月弄寒笑笑道:“只是一块玉而已。”

    萧藏枫道:“三公子气定神闲,看来这场赌局是有必胜的把握,不知公子买的是谁?”

    月弄寒的视线落在寒莫沂的身上道:“我买那个姑娘赢,不知这个赌注够不够?”

    寒莫沂看着桌上的那块静影沉璧,问道:“不知三公子代表的是寒月还是自己?”

    月弄寒直视着寒莫沂道:“太子殿下应该知道静影沉璧的含义。”

    静影沉璧,沉璧一出,皓月千里!

    那一年,他时值十六岁,一人一骑孤军深入一举荡平寒月国流寇流云军,从此受封为寒月国定安王,寒月国主一高兴便赏了他这块玉璧,从此他便有了一支专属于自己的军队,幻月影卫。

    月弄寒此话一出,余下几人俱是一默。

    萧藏枫不紧不慢的摇着折扇,自始自终都将自己从略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摘离出来,像个看热闹的一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叶孤野冷着脸没说话,就连左煜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识相的没开口。

    寒莫沂和月弄寒对视了一会儿,伸手压住了桌子上那块静影沉璧,将它往桌子中间方向移了移,笑道:“三公子好魄力。”

    这时,一把墨色的剑放在了桌子上。

    名剑祸神。

    寒莫沂目光在叶孤野和月弄寒之间转了两转,饶有兴趣道:“有趣有趣,没想到孤野也会参加。”

    叶孤野道:“既是赌局,理应公平。”

    寒莫沂点了点头:“孤野曾在生死场待过,深知生死场的规矩,相信这场赌局会很公平,不知孤野这赌注下给谁?”

    寒蓦沂的话音刚落,其余几人的视线便落在了叶孤野身上,叶孤野似乎并不在意,缓缓道:“那个姑娘是我抓的,我买她赢。”

    月弄寒道:“传闻这生死场上有一人连胜五百场而不败,赢尽天下使剑之人,最后引得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剑惊魂主动前来挑战,剑惊魂一剑败北,从此这天下第一剑便易主了,看来传闻果然是真的。”

    寒蓦沂笑道:“三公子消息灵通,不过孤野一直觉得自己这个第一剑客名不正言不顺,至少这天下还有两人,他没有把握能取胜。”

    左煜一脸好奇道:“这两人是谁?”

    寒蓦沂斜睨了他一眼,道:“巧了,今天这两人刚好都在这儿。”

    左煜知道寒蓦沂说的不是自己,看向了月弄寒和萧藏枫,道:“可据我所知,你们两人都不是以剑法成名的呀。”

    月弄寒苦笑道:“是太子殿下抬举了,实不相瞒,我已经输给叶兄了。”

    萧藏枫也摇着折扇道:“不敢当,不敢当,我的剑法阿煜是知道的。”

    寒蓦沂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才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继续下注吧。”

    说罢,他十指交叉,将目光转到了萧藏枫和左煜的身上,问道:“不知两位以什么做赌注?”

    萧藏枫笑道:“我只是一个生意人,能做赌注的自然只有银子了,在下愿以一百万两银子做赌注,龙曜是我亲手抓的,我很看好他的功夫,我就买他了,阿煜,你呢?”

    左煜颓然的叹了口气,哀嚎道:“哥哥们,你们非要玩这么大吗,照顾一下我这个穷人的感受好不,要不,我就押我的这把雁翎刀吧!”

    说罢,他小心翼翼的从腰间解下一把刀来,双手捧着放在桌子上,嘴里一刻不停的念叨着:“这是我七岁那年猎到第一只猎物时我老爹送我的,老天保佑,千万不能输啊,不然我老爹非揍死我不可!”

    萧藏枫哈哈一笑,拍了拍左煜的肩膀以示安慰:“输了算我的,到时我再送你一把更好的,更适合你的刀,对了,你到底买谁?”

    左煜左右为难的两边看了看,大掌往桌上一拍:“我当然跟着你买了。”

    说罢,他好奇地看着寒莫沂:“太子殿下,我们都下注了,你的赌注是什么?”

    萧藏枫用折扇压住左煜的手,道:“太子殿下做庄,自是不必下注,只不过赢的人总得要有些奖励才行。”

    寒莫沂还未开口,月弄寒便道:“寒无意任何奖励,若是寒侥幸赌赢了这一局,请允许寒带那位姑娘离开。”

    寒莫沂道:“三公子言重了!三公子既是买的那位姑娘赢,那她的命运自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若她胜了,便由她自己决定去向。”

    场上的鼓声渐歇,只听得一声沉闷的闸门声响起,一个魁梧的身影从另一侧的大门缓缓的走了出来,那是个身量高大的男子,脚步铿锵,沉稳有力,全身的筋肉突出隆起,如一块块坚硬的石头。

    龙曜,外号不死铁甲,修的正是金钟罩铁布衫,早已练就一身铜皮铁骨,成名绝技乃搬山碎岳掌,江湖传言之一掌出能移山填海,中掌之人筋骨俱碎,爆体而亡。

    “来了!”萧藏枫的折扇一开,嘴角露出一抹悠然自得的笑。

    凌汐池目不转睛的看着朝她缓缓走来的龙曜,不由得暗暗咽了一口口水,这体格,也太强壮了吧,自己这细胳膊细腿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起他一拳。

    龙曜在离她十步之遥时停了下来,看到面前的乃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眉头一皱,似乎有些惊讶,疑惑道:“与我决斗的人是你!”

    凌汐池双手抱剑,有样学样的向他鞠了一躬,道:“正是在下。”

    龙曜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眼前之人年纪颇小,怎么看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看不出半点十恶不赦的样子,但转念一想,之前擒住他的那个臭小子也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结果一出手便打得他毫无还击的能力,莫非这世道变了,狠人都长得如此好看。

    他心中有些挫败,低沉着嗓音道:“报上名号来。”

    凌汐池又是鞠了一躬,仍是恭敬有礼道:“在下凌汐池!”

    龙曜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并没有听过这号人物,他这生死场已历经无数场战斗,先下手为强的有,二话不说就开打也有,一来便使出夺命一招的也有,一开始便吓破胆跪地求饶的更是不少,可是这么有礼还如此淡定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迟疑着道:“出手吧,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我让你三招。”

    “等一下!”凌汐池伸手阻挡:“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龙曜全身暴涨的戾气顿时弱了下来,仿佛听错了一般:“我有什么好和你商量的。”

    凌汐池正色道:“你看我们同为阶下之囚,阶下之囚何必为难阶下之囚呢,听说你武功挺好的,我们要不不打了,一同闯出去吧,这样我们也不用争个你死我活了,成功了都有活路,纵使败了,那也死得轰轰烈烈,不窝囊,你意下如何?”

    龙曜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楼上的左煜闻言,又是一口酒喷了出来,难以置信道:“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萧藏枫摇着折扇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龙曜愣愣的看了她半晌,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后,道:“我觉得杀了你胜算更大,活命的机会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