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悠悠,如同女孩子悠扬的裙摆,旋转着旋转着,便已过去了许久的时间。

    天水大陆新的一个春天到了,正是柳絮纷飞,桃花夭夭的时候,杏花烟雨,紫陌古道上还有远游的浪子。

    对于大自然而言,这又是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春天,该回来的燕子已经回来了,该开的花也开了。

    亡鸟峡也开花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蔓延向远方的天空,微风阵阵拂过,花儿随风蹁跹起舞,飘零的花瓣被卷入风中,漫天飞舞。

    这本是一个花谢花开花满天的时节,亡鸟之巅,江湖之远,也正是天下人离家踏上征途的时候。

    只因,这是一个春天,一个远游的时节。

    花瓣也似乎要远游了,兜兜转转的落入亡鸟深峡之中,如同一缕缕缠绵的情思。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花,只长在亡鸟峡的花。

    花生一枝,一枝生两苞,一蓝一红,紧紧的挨在一起,状如昙花,风姿绰约,含笑迎风。

    蓝色花朵花姿宁静高雅,花色清心爽目,让人感觉到说不出的宁静、高雅和淡泊。

    而红色的花朵,娇而不艳,不落凡俗,楚楚动人,在蓝色花朵的衬托之下,宛若冰清玉洁的少女,两朵花紧紧相依,相得益彰。

    根据传说,这种花是一对相爱的情侣在亡鸟峡殉情自尽,这花便是当时两人的泪水落在地上,凝结而成的。

    于是,人们给这种花命名为惜缘。

    惜缘,便是珍惜缘分的意思,这世上有太多的缘分需要珍惜,却偏偏有太多的人不去珍惜。

    就在这花姿婆娑的峡顶之巅,一阵清脆的铃铛声远远的从天边传来,蔓延自远方的花间里,一个少女自花丛深处走来。

    她很年轻,也很美丽,只是独自行走的单薄身影,却让人觉得异常的孤独。

    那是一个孤独的少女,她手上那一串铃铛此时此刻所发出的声音,正是孤独的声音。

    少女走到了崖边,呆呆的迎立在风中,手腕间的薄纱随着风轻轻的飞扬。

    此情此景,夕阳西下,断肠人正远在天涯。

    “唉!”那女子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说道:“汐汐,你看见了吗?如今这锁愁铃也锁不住我心中的愁了,你究竟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如今月凌州已经失陷了。”

    少女在花丛中坐了下来,呆呆的望着远方,如精灵一般灵动的眸子染上了许多的愁绪,也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无力感。

    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太乱,已经让她无力再去思考,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倦深深的纠缠着她。

    眼看着所认识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在战场上,那种战争的残酷,那种尸骨累累,血染河山的场景,让她开始感觉到害怕,人一旦害怕就会想要逃避,所以她逃了。

    不仅仅她逃了,此时,有很多人也已经逃离了月凌州,整个月凌州只剩一个雪沁城和风幽城还在苦苦支撑。

    琴漓陌喃喃自语道:“汐汐,你说,我们当初选择来取龙魂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坐在地上,将这段时间天水发生的事情一句一句的说了出来,像是要将满腹的心事说给那个已经离去的人听,并希望能从中得到一点安慰。

    龙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或许是可以让天下归一,但与此同时,它也是一根导火线,让战火快速燃烧起来的导火线。

    血域大战后,泷日国像是一头被彻底惹怒的老虎,全然不顾一切,举全国之力出兵月凌州,打了月凌州一个措手不及。

    慕家的人救走了月弄寒,那时正是他在慕家养伤的时候,她带着龙魂拼命从东方寂的手中逃了出去,同谢虚颐汇合甩掉了泷日国穷追不舍的追兵,赶到了慕家,将龙魂亲手交在了月弄寒的手中。

    只是,他们刚到慕家,便听说了,泷日国的大军已集结在凌云峰外,准备攻打月凌州。

    此次泷日国派出的兵力比以往的更强更多,由金吾将军左煜领兵,太子寒莫沂为元帅,国师东方寂为军师,势要与月凌州来一个鱼死网破。

    未及等到月弄寒回去主持战局,寒月王的圣旨便先传到了慕家的府上,这是寒月王下达的第十道金牌令箭,勒令寒月国三公子月弄寒立即回国,不得违抗,与这道圣旨一起来的,还有数十位寒月王室的高手,其中包括了幻月影卫的统领,号称行影三杰的月氏三兄妹,月苍竹,月居衣还有月浅画。

    寒月国太子薨逝,丧期还未过,正是举国哀痛之时,至于太子是如何死的,外人或许不知,但那些嗅觉敏锐的人早已察觉这件事或许和那位一直在外的三公子脱不了干系,谁都知道,他这一回去,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三公子要拼死反抗的时候,却见三公子缓缓地从慕家的大门走了出来,仪容整肃,身姿如挺拔修竹,雍容雅逸得如同月下神子,他将衣摆一撩,泰然自若的跪下接旨,同意回国。

    他将龙魂一并带回了寒月国,临走时吩咐谢虚颐和琴漓陌先回月凌州主持战局,务必要将泷日军拖住,等着他回来。

    只是,这位三公子一回国,便被穿了琵琶骨,打进了寒月国的昭狱中,生死不知。

    几日后,泷日国正式进攻安都城,安都城的守将是凌云寨的大当家唐怒,自从收到莫云莫仙两姐妹带回来的骨灰后,这位大当家便失去了往日的雄风,头发更是一夜之间全白了,女儿是她的命,没有了唐渐依她根本活不下去,所以,她愤怒,她痛苦,若非手下人拦着,她早就带兵杀进了烈阳城,此刻敌人找上门来了,她岂有不冲动的道理?

    本来坐阵安都城的还有两位武功深不可测的前辈,可得知月弄寒被寒月国带走后,两位前辈当天晚上便离开了安都城,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他们在安都城外布下了噬魂阵法,让唐怒死守就好,不要跟泷日国硬碰硬。

    靠着奇门阵法噬魂阵,安都城却也一时挡住了泷日军的进攻,可是安都城的噬魂阵法本就是残阵,发挥不出真正的威力,就在泷日军陷入僵局之时,一封从安都城内传出的投敌信送到了寒莫沂的手中。

    信是一名名叫陆小白的人送来的,信上表述了他的种种经历以及他对姓凌的和姓萧的恨意,每一个字都恨不得将他们杀之而后快,与此同时,他表示愿意同泷日军里应外合,助他们拿下安都城,他也愿意为泷日国效力,只希望泷日国日后能替他报那断子绝孙之仇。

    寒莫沂权衡了一番后,相信了陆小白的话,第二日清晨,便对安都城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起先,唐怒并没有察觉不对劲,正带着人在城墙上观察战局之时,突然发现原本布下的阵法开始从内部溃散,有人蓄意破坏了噬魂阵,没有了噬魂阵法,泷日军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兵临城下。

    唐怒大怒,看到城墙之下手持金枪的男人之时,更是怒不可遏,不顾手下人的阻止,手持着手中的开天斧便冲出城门迎战。

    她已经被怒火烧得没有了理智,她可没忘记,她的女儿便是为了眼前这个名叫左煜的男人而死的,死的时候腹中还有了他的骨肉,此刻再见到这个男人,唐怒简直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把他的头颅拧下来当球踢,以告慰唐渐依的在天之灵。

    左煜看着她,只说了一句话:“你投降,看在依依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放你娘的屁,老娘今天就送你去和依儿作伴!”

    唐怒呸了一声,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话不多说,一斧便朝他劈了过去。

    左煜脸上闪过一抹痛色,手持金枪迎战,手中金枪如龙,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那叫天昏地暗,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对阵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的手臂被唐怒的斧头劈中,败下阵来,只得下令退兵。

    唐怒返回了安都城,被怒火烧没了的理智逐渐恢复过来,思索了一阵后,她急忙来到了震雷镖局,让雷小虎带着无启族的人先行撤退。

    她不是个傻子,心里门清着呢,若是安都城一旦失守,泷日国会第一时间拿无启族的人开刀。

    雷小虎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纨绔,也学会了分析形势,主公和谢军师一个人都没回来,两位前辈也走了,他们现在正是群龙无首之际,而泷日国又是倾巢而出,心知这次安都城也许是保不住了,便也不多做犹豫,当天晚上便带着无启族的人投奔雪沁城去了。

    而唐怒则坚决拒绝离开,誓死要同安都城共存亡,与她一起留下来的,还有莫云莫仙两姐妹,以及军师蒋易修,他们说什么都不走,自从上了凌云寨的那一天,他们便早已许下了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

    他们也做好了一起死在战场上的准备。

    震雷镖局的人带着无启族的人撤离后,唐怒带着安都城的守军与泷日军进行了殊死之战,只是在她苦撑了两天之后,一天夜里,安都城的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紧接着,泷日国的旭日金麟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进来。

    月帅府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唐怒被万箭穿心而死,莫云莫仙两姐妹被泷日国的国师东方寂毙于掌下,军师蒋易修被活捉,余下的俘虏全部被坑杀。

    泷日国的人将唐怒和莫云莫仙的尸体挂在了城墙上,曝尸三日,来彰显此次战争的胜利以及对月凌州其余几城的警告。

    安都城就此失守,待谢虚颐和琴漓陌赶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成定局。

    安都城失守后,驻守岳凌城的凌云寨九当家张猛接到了陆小白的来信,没等到泷日军杀到岳凌城,他便亲自送上了投降信表示愿意带领岳凌城投降,从此为泷日国效力。

    这一切,只因他不服。

    他们凌云寨的人个个本事高强,这月凌州哪一处不是他们用命打下来的,凭什么要让一个毛头小子来领导他们,凭什么他就只配驻守一个小小的岳凌城,凭什么他就是强占了几个长得好看一点的女人就要受五十军棍的罚,还将他的心腹故意调走。

    命是他们在拼,功劳全被那小子占了,旁人一提起来只说月帅如何如何了得,他张猛连个屁都没有,所以,他不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