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文瀚出现的那一刻,江生就知道自己要露馅了,这会儿他把爱浓的工作证默默放回包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想快点让林文瀚离开,他好跟爱浓解释清楚。

    “不用了,学长,我——”

    “那你赶紧带他去吧,我也有别的事要忙。”爱浓看了看手表,就这么把江生交给了林文瀚。

    那一刻江生心都要凉透了,爱浓肯定一早就知道他撒谎,才会把林文瀚喊过来接待他,他无比期待的第二次见面就这么被他给毁了。

    我完了。

    江生这会儿对自己在清美的校园生活都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

    “哦,对了。”

    爱浓忽然转身,把手机递过来道:“加个微信吧,随时联系。”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江生都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掏出手机扫了爱浓的二维码,三下五除二提交了好友申请。

    等他再回过神来时,爱浓都已经走出好远了。

    只有林文瀚站在一旁取笑他道:“你小子不快跟我走,站这儿傻笑什么?”

    “当然高兴了,她都主动加我微信了,还说随时联系。”江生下意识答道。

    林文瀚噗嗤一笑。

    “你该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楼老师第一天给我们上课,就加了全班同学的微信,她可是我们系最受欢迎的老师了。”

    江生的笑容忽然凝固住了,为了掩盖他的失落,他特意转移话题道:“但是你为什么叫她老师?她不还是龚教授的研究生吗?”

    分明刚刚不让我叫老师,只让叫学姐的。

    江生这样想。

    林文瀚不以为然,道:“教了我们好几门课,不叫老师叫什么?助教也是老师啊。”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食堂,正好一伙人正在里面吃饭,见到林文瀚带着江生,便招呼他们过去。

    “打个招呼吧,这几位也是龚教授的研究生,楼老师的师弟。”

    林文瀚说着,又向那伙人介绍江生。

    “江生,大一新来的,楼老师让我照顾一下。”

    学长们对于江生的到来没什么兴趣,只是有些人似乎和林文瀚有点瓜葛,把他叫过去说话,留下江生一个人坐在一边,有点无聊。

    这时一个白白净净的高个子学长坐了过来,笑着作自我介绍:“梁羽生,叫我羽生就行。”

    大约是名字里都带个“生”字,江生对这个人倒是有些莫名的好感,礼貌地冲对方点了下头,借口说要帮林文瀚打饭,就先起身去窗口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学长们刚好在谈论爱浓。

    “爱浓这次估计又毕不了业了。”

    “不会吧,上次已经延毕了一学期,这次老板要再想给她延毕,恐怕也没那么好操作吧。”

    “天真,还不是老板一句话的事儿?”

    “真是可惜,发了十几篇最高水平的学术论文,五篇SSCI,去了数不清的研讨会,光是给老板代课就上了近百堂,结果竟然落到这个下场,换成谁不唏嘘?”

    “那有什么用?不都是署的老板的名儿?楼爱浓这三个字,陶瓷界根本查无此人,虽然在咱们圈子里这种事也不足为奇,但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一些,爱浓也是真能忍。”

    “还不是她自己作的,要我说她还得感谢老板,她当年离开陆正平出来上研究生,整个陶瓷界拜了那么多码头,除了咱们老板谁敢要她?再说像她这么好用的廉价打工仔,换我是老板也不会轻易放走的。”

    “那倒也是,就算老板给她过了,她也通不过外审,这可真是无解了。可惜了她那么好的作品,听说她前阵子烧出了曜变盏呢。”

    “曜变盏?呵!就算真是曜变,陆正平不松口说是,还不是废盏一只?这种事可不是我们说是就是,得专家认可才行的。”

    江生早听说过到了研究生阶段,通常都会把教授叫成老板,而且有些研究生已经开始自称打工人,到这里,谈话都还是很正常的,可是突然有个学长噗嗤一笑,开起了玩笑。

    “我倒有个法子,”那人一边说还一边在身体上比划,“她不是长得很好看吗?要什么有什么的,不如在那方面多动点心思,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嘿嘿——”

    “讲话注意点!爱浓毕竟是我们师姐。”梁羽生抢在江生前面制止那人。

    那人并没有收敛,依旧嬉皮笑脸道:“梁羽生你装什么装?我就不信你对她没那种想法!说实在的,她这样的小姑娘我见多了,平时一副清心寡欲的正经模样,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欲壑难填呢!二十五六岁的人了,说她还是个处,谁信呢?”

    “你有完没完?嘴巴放干净点!”

    梁羽生愤怒至极,揪着那人衣领子站了起来。

    那人却还不肯罢休,挑衅道:“你真敢动手吗?学校里打人可是要被开除的,研三了,你不想毕业了?再说我说错了吗?我可都听说了,她当时离开陆正平,就是因为色诱不成被人家赶出来的,你还真以为她是你女神呢!”

    这人话还没说完,忽然头顶一湿,红的白的黄的菜汤依次滑落,黏糊糊地蒙住了眼睛,几乎看不清人,只听得见声音。

    “哦,真不好意思,我一时看走了眼,还以为是垃圾桶!”

    江生冷着脸,心里仍不解气,待那人上来要教训他,便趁其视线受阻一拳将人挥倒,骑在那人身上又是两拳,那愤怒的模样如果被嘉南他们看见,根本不敢想象这会是他,因为认识这么久,从不见江生与谁红脸,亦更不可能动手。

    “楼老师!”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江生忽然停住了手,在人群中粗粗扫了一眼,就看见爱浓与一群学生站在一处,像是刚刚过来吃饭的样子,这会儿正一脸震惊地盯着他看。

    太丢人了。

    不为他此刻满身的菜汤和愤怒的铁拳,只为她每次见他,他都身处在这种狼狈的误解中,仿佛永远也没办法让爱浓看见他的好了。

    “嘭!”

    被压着的男生趁势起身,一拳打在了江生的鼻梁上。

    “臭小子,你完了,老子让你这辈子都毕不了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