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落日余辉中,黎江之上。

    过往船只进进出出,或急或缓。

    江上是画卷,码头是喧闹。

    船只缓缓靠了岸,姜晚澄如今没有帷幕,便只能戴一方面巾遮脸,拉着温二郎下了船。

    还有五日路程,便可到上京了。

    但船上再一次菜尽粮绝。

    实在是这史奕的饭量,一日比一大。

    如今,连温二郎都不敢与之攀比,比如二郎吃两碗米饭,这史奕却要吃四碗……

    可见,从前的饭量,这人确实挨饿了。

    姜晚澄更是只能吃一碗,每日都还不太消化。

    不论第三日他们就将肉都吃光了,昨日更是一颗蔬菜也没有。

    所以,今日必须靠岸再次采买食材。

    正好,姜晚澄他们今日会路过一名叫沧县,离上京城最近,却也甚是繁华的一座县城。

    俗话说,天子脚下,遍地黄金。

    这沧县因为临近上京,而又靠着黎江,此处山清水秀,所以大梁朝开国后,太祖皇帝便依江在此修建了一座度假行宫。

    此行宫,庞大无比,比上京的皇宫还要大上两三倍。

    便是一年这皇室来不了一次,听说里面亦是奢华无度,玉石铺地,黄金为床。

    不过,到底是否为真,这就不得而知了。

    上了码头后,温二郎便一直紧紧跟着姜晚澄。

    如今见识的多了,温二郎自然明白,他家阿姐因为容貌盛人,一般男子见了,都会多瞧两年,更别提那心术不正的。

    温二郎自诩如今是个小小男子汉了,自要护着阿姐名誉清白,更要替兄长保护阿姐不受欺负。

    所以,姜晚澄去往何处,他皆是亦步亦趋的跟着。

    不一会儿,他身上就挂满了姜晚澄采买的东西。

    史奕带着封老就在船上等着。

    姜晚澄也不必进城去,如今她路引也丢了,也根本进不了城。

    所以能转的地方,也就码头这点集市。

    不过,这集市也比之前路过的水上集市大了数倍,且热闹非凡不比城内的集市冷清。

    就是这码头虽大,但人员也鱼龙混杂。

    姜晚澄捂着钱袋子,刚一个转身,仍发现自己被偷了。

    还好,她早有预备,将零碎的铜钱转移的藏在身上多处小袋子内,那钱袋子里更多的,就是石子。

    许是小偷一伙人发觉了她的戏耍,竟涌着人群,狠狠向他们撞来。

    姜晚澄险些就被撞到了地上,温二郎在后面急忙拉住她:“阿姐——”

    姜晚澄踉跄站住,更紧的拉着温二郎:“没事。走吧,我们再去买一屉包子,便回船上去。”

    温二郎却比她紧张,“阿姐,那边有人跟着咱们。”

    姜晚澄知道。

    她早察觉了。

    不是小偷那伙人,是自她上岸后,便一直跟着他们东走西逛的人。

    姜晚澄不知对方底细,所以才一直闲逛试探。

    不过,不管到底是敌是友,姜晚澄也不打算再多停留了。

    对方总会比她更着急,先露马脚的。

    买了包子,二人急匆匆带着东西往回赶。

    还未靠近,就听见码头边传来喧闹声。

    “怎么回事?”

    “明着抢人了!”

    “就是就是,我可瞧见了,是一群人扑上来,不过谁也没瞧清究竟怎么抢的!”

    “啧啧太惨了,那么大个人眨眼就躺那儿了。”

    “瞧着应该没气儿了吧……?”

    “就瞬间的事儿,太狠了!”

    等姜晚澄与温二郎挤了进去才发现,出事的竟然就是他们的船只!

    史奕一脸青乌的躺在甲板上,姜晚澄丢了手里东西赶紧过去查看,发现他已是深重剧毒。

    不过,还好,这毒并非立即断他性命的,还尚有一丝气息。

    姜晚澄赶紧从腰间拿出一枚药丸来,塞入他的口中。

    然后才查看史奕的唇眼,想要分辨他中的究竟是哪一种毒。

    姜晚澄发现,史奕的脖子上有一条绿色的藤蔓。

    她微微蹙眉,师父虽然平日里教她更多的是医者之术,但关于这世间万毒,其实也常常提在嘴边。

    师父说过,有一种生长在悬崖边石缝里的毒草,名叫般若叶。

    若是将其参杂在任何混制的毒药中,服下此毒,身上都会浮现出绿色的藤蔓。

    姜晚澄不得不怀疑,这就是般若叶毒。

    还好师父当时提过,要解此毒其实非常容易。

    就是放血。

    姜晚澄抬起史奕的双手,将他十根手指都迅速依次扎破放血。

    紧接着,将他脚上的鞋子也扒了,继续放了十根脚趾头的血。

    然后,看着他原本青乌的脸色,逐渐又恢复了几分红润。

    不过,他中的,应该并非只有般若叶毒。

    其余的毒性,仍残留在他体内。

    这史奕也当真倒霉,体内的蔓草毒还未解,又遭一次。

    真不知他这回,究竟能否挺过来。

    但眼下,他暂时算是稳住性命了。

    温二郎急匆匆从船舱内出来:“阿姐,师伯他不见了!”

    姜晚澄早猜到了。

    史奕躺在甲板上,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她也猜出了事情的七八分。

    温二郎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平静的姜晚澄问道:“阿姐……难道,是那天那些,掳走咱们,与师伯相关之人?”

    便是温二郎都能猜到,姜晚澄又如何想不到?

    这鸢鸠一派的人行事,也太目无章法了!

    她站起身,环顾四周,也不管周围围了几层看热闹的百姓,张口愤怒的大声质问:“既然来了,何不打声招呼!?本可以和气商议,却偏要下毒抢人,如此,便是鸢鸠一派的作风吗!?”

    呼——

    一阵疾风刮过。

    姜晚澄受不住力道,狠狠向后退了两步。

    温二郎在后紧紧扶住她,二人都退到船篷处,才堪堪停住了脚。

    “大胆!凭你,也敢将我们鸢鸠一派提在嘴边!?”

    一道天外来音似的低吼,震得姜晚澄耳膜生疼。

    她心中一惊!

    此人,会是谁?

    等她再睁眼时,船尾已经站了一人,而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见状不对早已四散跑了。

    所以,那人身旁又紧连跟着落下数道身影。

    姜晚澄甚至看到几张熟脸,包括那位大师姐毅然在列。

    而为首之人,风度仪态,皆如谪仙一般,仙气飘飘,盛气凌人。

    宽大的衣袖,在江风的狂舞之中,‘呼呼’作响。

    一头飘扬的秀发,夹着些许白色的发丝,却丝毫不影响他那绝世漂亮,惊艳世人的容颜……

    姜晚澄盯着这人。

    这人也低头盯着她。

    “你便是师父收的小徒儿了?呵,我是不会认你作为小师妹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