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见王布犁几句带过郎中医院的事,以为他有什么急事,连忙追问道:

    “何事?妹夫你尽管说。”

    “太子殿下,我搜集到了一点有关京城牙人的罪行,发现这个行当害人不浅、

    正好我江宁县的监狱改造好了,理应整治清理一二,还给往来客商一个公平的经商环境。”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到底是社会经验丰富的徐达开口提了一嘴。

    朱标没遇到过,何文辉也是自幼跟随朱元璋。

    王布犁以前不管这摊也懒得接触,只不过是偶尔听说如何坑人。

    现在他得想法子为县衙创收,从而养活一二追随自己的兄弟们。

    江宁县“及时雨”,那可不是白叫的。

    朱标颔首,他知道王布犁想要开书店卖三国演义的事。

    那本书自家父皇也抽空看了,尤其是瞧见赤壁大战更是哈哈大笑。

    当年他打败陈友谅可没有书上写的那般风轻云淡,反倒是极度危险,稍有不慎,便全盘皆输。

    陈友谅的战船可要比曹操的又大猛。

    对于王布犁那首词,朱元璋更认为应该放在末尾,放在开头很少有人能够理解。

    直到三家归晋后,在结尾看王布犁写的那首词,朱元璋才更加的有感触。

    便能够理解出王布犁写的那首词是何等的洒脱。

    这玩意是别人给王布犁代写的,朱元璋根本就不相信,他以前也是大字不识一个,还不是写了不少诗。

    这种东西有感而发,用不着非得是那些大文豪才行。

    唐诗流传下来的很多,不出名的人也不一定都是文豪啊。

    朱元璋对于写三国演义的罗贯中也给调查个底朝天,原来是跟过张士诚,可惜出主意不被张士诚所采纳。

    倒是让朱元璋在三国演义所写的谋士当中,找出来了罗贯中自己的影子。

    朱元璋是愿意当刘备的,特别希望手底下能出来几個诸葛亮这样的臣子。

    当真是千年难得一遇啊,诸葛亮六出祁山死在五丈原的时候,朱元璋都看的流泪了。

    他是真想要这样的臣子!

    “此事,我会禀报父皇的,这些牙人也该老老实实的了。”

    朱标对于王布犁提的建议很重视,就算他是为了监狱搞创收,那也得先支持一波。

    徐达看着王布犁与朱标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心中猜测他们二人也相熟,关系也极为不错。

    王布犁这个铁杆的太子党,也在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徐达倒是有些理解了,天子为什么要把王布犁安排在典史这个位置上,没有像韩国公之子一样,让他当个清闲的官员。

    相比于韩国公,他的长子实在是不怎么有才智,不如眼前这个女婿会办差事。

    几个人又把话题转到郎中医院这里,详细的商量了一会怎么尽快的在全国各府、州、县、监狱、国子监、会同馆、边关卫所、村子等选派医生。

    若是有意授徒还是要给他们钱财作为补偿的。

    “这件事我建议让吴王主持,就当是为后世子孙留些有用的医书,将来也能惠及天下。”

    王布犁对于本草纲目什么的也不是很了解,但老五对于医学还是十分感兴趣的。

    “此事我会考虑的。”

    朱标只是颔首,并没有答应。

    看样子王布犁对于这件事的谋划,不单单是淮西勋贵们要掺和进来,还要皇室也掺和一脚,毕竟按照他爹的安排,王府也是有良医所的。

    “这钱真有人捐了,就刻在石碑上,咱倒是怕有些郎中不愿意来,教压箱底的手艺。”

    徐达对于这些老郎中还是有顾虑的,因为许多人老了就认死理,形成固有的认知,轻易不会把自己的手艺传给外人。

    “无妨,做总比不做要强。”王布犁对于这些事毫不担忧:

    “自从医术被人掌握后,从古至今经历过许多战乱,早就遗失了不知多少。

    我大明既然重开日月,若是能编纂出一本医学著作来,想必也会让他们随着大明一同流传千古。

    做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上许多,如今正是开国初年,都没有锐意进取执行,如何能给后世子孙起一个好的表率作用?”

    “嗯,你小子说的有几分道理。”徐达摸着胡须哈哈大笑:“咱觉得这种事是挺让人心动的,好法子。”

    无论是刻石纪念,还是著书立传,都围绕着名。

    众人在徐达家里喝了点茶便各自散去。

    徐达叫长子徐辉祖出去送一下。

    徐辉祖长得比王布犁还要高,说句面若冠玉也不为过,跟随他爹在军中历练。

    相比于自己的亲外甥李景隆,朱元璋更加器重徐达的这个长子,认为他有其父之风,将来定然能够撑起一摊来。

    王布犁也仔细打量了一下徐辉祖,发现这个小子大概在一米九左右,还长了一副好面皮。

    这种人合该去当大汉将军在皇宫站岗去,可以给朱元璋长面子,就得安排在仪仗队。

    待到告辞后,王布犁便慢悠悠的巡街,打算回家休息。

    徐辉祖回去之后同他爹说了一二。

    “驸马是个有本事的人,治理政务是把好手,将来必定是出相入将之人,你可与他多加亲近。”

    “他?”

    徐辉祖在徐达从北平出发,留守北平,所有事都处理的井井有条,是一个优秀的二代。

    他也有着自己的傲气。

    相比于蓝玉的狂妄,他还是极为内敛的。

    “爹,你要说政务上,驸马他有本事我还是同意的,可在军事上?”

    徐达摸着胡须脸上带着笑意,随即又双手背后:

    “儿啊,你今后莫要小看天下,能人辈出的时代还没有落幕,你爹我当年也穷的吃不起饭了,谁想过自己成了国公?

    王布犁他也没想过当上驸马,这种事情命运一旦进行改变,谁还把握的住啊?”

    徐辉祖却是抓住了他爹的话语当中的漏洞:“爹你说的没错,但并没有回答我方才的那个问题。”

    “王布犁年纪轻轻就自创了一套阵法,虽然为了对付倭寇有些大材小用,但你爹我能看得出来,这种阵法在小规模战事当中是何等的好用。”

    徐达哼笑了一声:“若是说什么王布犁有指挥千军万马的能力,咱是第一个不相信的。

    但若是让他最多统率一两千人,他还是能摆弄的开的。”

    那套阵法虽然是用于小股作战,但徐达相信三千人的队伍也能编练出来。

    再多了,那就十分考验统率的能力了。

    但目前那套阵法对于打蒙古人没什么优势,因为王布犁所创的阵法当中,丝毫没有骑兵的事。

    徐达便把鸳鸯阵的事同自己的儿子说了一遭,让他有时间去妹夫那里瞧瞧百余名王府军编练的如何,就能晓得他说的话是对的。

    徐辉祖对于王布犁所创的阵法感到很奇怪,或者说有些不相信。

    因为他还从来没有听过他爹去夸奖一个少年人呢。

    纵然是他妹夫燕王,也多多加敲打,而不是鼓舞。

    对于子嗣们严厉些,也免得他们犯错,徐辉祖是长大了之后才明白这个道理的。

    回了皇宫后,朱标先是汇报了有关郎中医院的进一步规划,听得老朱连连点头。

    家人得病早死,以及王布犁他爹有压箱底的手段,再加上仙境当中,太医院的那些郎中们根本就束手无策。

    故而朱元璋是非常支持建造一个民间的郎中医院,培养能治疑难杂症的郎中。

    到时候双手准备。

    总好比只练习王布犁那个八段锦的养生的法子要心里有底气。

    这种玩意是水墨功夫,不知道要练多久才能见效。

    反倒趁着他们还没有染病之前,先把一些老郎中的手艺传下来,将来兴许能够用到才是救了命的正事。

    “既然老五有这个学医的心思,那就让他组织吧。”

    朱元璋一锤定音,这件事交给外人他也不放心。

    老五总是去找王布犁他爹学医术的事情,朱元璋也是清楚的。

    难得这小子不喜欢政务,军事虽然跟着练,但兴趣也不大,找些事做也是极好的。

    自家人掺和进去,朱元璋总是更加的放心些。

    “对了,爹,王布犁在汇报了一二牙行的事,他们蒙骗了不少来京的客商,想要把他们请到江宁县新建好的监狱里走一遭,测试一二还有没有改进的空间。”

    朱元璋听着儿子说完后,脸上冒出很多小问号。

    自己这个女婿他还真是不闲着,总是能够给他整些新花样。

    要不是这个监狱建的更加豪华后,没人入主,就想法子往里面塞人是吧?

    关键塞的这些牙人们,多半还是有钱的,算不得穷苦百姓。

    王布犁挑选犯人还挺有针对性。

    朱元璋制定律法,命令官员处理商人冲突事件,并不是为了促进经济发展而保护商人的权益,因为他们也是齐户编民的一种。

    但是也做到了对商人经商自由和财产权力的保护。

    “咱对商人与其余庶民是一视同仁的,只不过没让他们穿好衣服,是为了遏制住奢华之风罢了。”

    朱元璋走了两步,微微回头道:

    “既然咱这个好女婿想要搞事,那便往大了搞,怎么那么小家子气,咱直接取缔牙行,违者严惩不贷。”

    “啊?”

    朱标未曾想到他爹是这样想的,为了看看这监狱能不能挣钱,他直接把牙行取消。

    “啊?”

    王布犁只是想要天子下令整治一下牙行,给他个借口往监狱里面塞点人,未曾想老朱直接取缔这个行业。

    不仅如此,京城设置塌房(宋以后寄存商旅货物的场所,商人、军队、官员、寺观都有开设,寄存者须向主人支付寄存和保管费用)以及六畜场。

    明太祖准备下令要在三山诸门外濒水为屋,名塌房,以贮商货,方便商人进行买卖,只需同官府吏员交税,用不着再给牙行钱。

    同时天下府州县镇店去处,不许有官司牙,一切客商应有货物,照例投税后,听从发卖。

    敢有自称官牙私牙者,许邻里坊厢拿获赴京。

    私充牙行者,仗六十,所得牙钱皆入官,还要罚款。

    在京在外税课司局批验茶引所,但系纳税去处,皆令客商人等自纳。

    若权豪无籍之徒,结党把持,拦截生事,揽扰商税者,徒罪以上,枷号二个月,发附近充军;杖罪以下,照前枷号发落。

    各处客商辐辏去处,若牙行及无籍之徒,用强邀截客货者,不论有无诓赊货物,问罪,俱枷号个一个月。

    凡捏称皇店,在于京城内外等处,邀截客商,捎勒财物者,俱拿送法司问罪。

    王布犁瞧着朱元璋给他下发的政令,看完之后觉得老朱还是挺信任自己的。

    毕竟自己就同他要了个由头,想要用这行人测试一下监狱挣钱效果,结果他直接把这口锅给砸了,让自己随便搞。

    “钟牛,伱去上元县走一遭,叫典史丁海栋明日午时之前把上元县所有牙人,无论官私按照名册都送到我这里来,陛下给我传来了有关给牙人立规矩的事。”

    “明白。”钟牛躬身。

    “让手下的兄弟带着户房典吏佘翼把江宁县所有牙人都通知到了,明天午时之前务必都到江宁县衙署来。

    谁敢不来,直接发通缉令,有人作奸犯科把线索指到了牙人头上,我要让人一一辩驳。”

    “是。”

    钟牛立即就出去安排人了。

    王布犁合上手中的册子:

    “蒋环,去给我买一把锁来,需要把天子的奏章锁在柜子里,免得什么人都能看见。”

    “是。”

    今天的消息一出,无论是官牙还是私牙皆是有些慌张。

    江宁县的官牙直接给户房典吏佘翼塞金豆子,吓得佘翼连忙抽手,大骂道:“你想害死我吗?”

    如此行径搞得牙人极为错愕。

    官府的人都不要钱了,这事指定大了。

    他在思考自己要不要溜走。

    “驸马爷查案子,你也敢贿赂我,我这位置没坐稳,你想害我进牢里?”

    “不敢不敢,驸马爷查案子查到我们牙人的头上了?”

    佘翼没好气的解释道:“你们这帮狗东西平日里做的恶事多了,有苦主要一一辩驳你们的模样,是谁害了他全家。

    我劝你们明日老老实实的去县衙等着辨认,谁敢逃跑,一旦被抓住,没个好。”

    众人牙人听到佘翼的解释,许多人心里的石头都落了地。

    天地良心,我可没有害一家子人呐,顶多害落单的。

    那些一家子活不下去的,才会卖儿卖女,咱可是不为了让他们饿死,好心买过来的,再卖到富贵人家去当奴仆。

    至少能混个温饱。

    就这,卖儿卖女的人家还得谢谢咱这个大善人呐。

    否则他们的儿子哪有门路去勋贵家中做奴仆啊?

    想要这门子,旁人都求不来的。

    大部分牙人都是这个想法,但也有黑心事干多了的牙人,思考着到底是哪一单出了问题。

    哪里首尾没收好,才让有苦主出现?

    官牙还能收敛些,但私牙那可叫一个心狠手辣。

    第二天。

    王布犁坐在大厅的官椅上,瞧着太阳底下站着的三十来个牙人。

    “四爷,这上元县的牙人还没到齐,总不能让咱在这晒着,还望怜惜我这个身子骨,找个阴凉地方待会。”

    一个看着五十来岁的老头躬身提了一嘴。

    毕竟王布犁是为了让苦主认面孔,有背景的牙人,真动手了也不是自己,大多都是心里有底气。

    这话一出,便有不少牙人附和。

    王布犁安安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听着牙人们的抱怨,便开口道:

    “田留根,你带人给他们送到咱新改造好的监狱里凉快凉快去,那干净的很,也能坐着。”

    “是。”

    田留根笑呵呵的请这帮先到的牙人去监狱里待着。

    许多人都觉得晦气,又不肯去。

    “你娘的。”

    王布犁伸手要来马鞭,走到院子里啪啪两下,打在前面牙人身上,当即有人倒地惨叫:

    “老子说话不好使是吗?”

    “好使好使。”老头连忙低头。

    他也没想到王布犁会突然暴怒,方才哪句话惹到他了。

    “都给我去监狱里乘凉,谁再敢扎刺,老子让你们出不来。”

    随着王布犁挥手,田留根则是脸上挂着笑请这帮牙人进去。

    这些老登一会可都得爆金币呢,如何能不笑脸相迎的?

    王布犁就故意晾着他们,等着他们抱怨说热,才好请君入瓮。

    免得有人提前接到消息跑喽。

    这些牙人想要定罪,那还是极为简单的。

    更何况还有皇帝的旨意。

    尽管这些还没有被写进大明律当中,但谁让天子发话呢,连大明律都得靠边站。

    想要法治,那根本就不可能!

    待到上元县典史丁海栋领着一大帮牙人到江宁县的时候,连忙给王布犁行礼问好。

    王布犁则是指了指一旁的知县吴卫,怎么敢先跟我这个典史行礼的,你们是要陷我于不义?

    拍到马蹄子上的丁海栋连忙怪罪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没瞧见县太爷,希望大人不记小人过。

    吴卫倒是无所谓,他手底下有天子的女婿,谁都得先捧王布犁的脚,这是人之常情。

    好在在公事上,王布犁是非常愿意给他这个老上司面子的。

    今天这件事吴卫也晓得,看样子是要以他的名义来做这件事了。

    “现在开始点名。”王布犁示意身侧的蒋环:“确保所有人都到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