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将云兰放下来抱着,凑到土灶边烤火。

    土灶里专门用柴火燃烧后留下的木炭拢的火,没什么火烟。

    打理出的野鸡表层被抹了香油,经炭火一烤,滋滋作响。

    时不时一滴油落入炭火中,冒出缕缕青烟,或是腾起一小团火苗。

    应该烤了不少时间了,宏山在上面撒了盐巴、花椒面、辣椒面,野鸡外皮有几个地方已经变得焦黄,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围在土灶边的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但更多的是在看着土灶里烤着的这只野鸡,忍不住地流口水。

    就连几个上了年纪的,也不例外。

    看到陈安过来,宏山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狗娃子,看看,我烤的还行撒?”

    “行不行要吃过才晓得。”

    陈安见云兰眼巴巴地盯着烤鸡,伸出小手抓着拉着他的手要去拿,知道她想吃,于是问道:“蛋子哥,看看熟了没有,给我侄女撕上一块撒!”

    “莫急,再烤烤,还差点火候!”

    宏山不紧不慢地翻烤着,眼睛却是在不停地四处瞟着。

    等了好一会儿,又见一家人一路朝着宏山家走来,正是保管员赵昌富家。

    他家两口子有四个娃儿,大的两个姑娘都嫁人了,大女儿嫁到隔壁的黑潭子村,二女儿嫁得比较远些,是三十多里外一个叫王家坡的村子,一年不见回来一次,再有就是赵中玉和比他小了四岁的弟弟赵中海。

    他们兄弟两个见土灶边围的人多,也凑了过来。

    赵中玉看到陈安也在,脸色变了变,大概是觉得转身就走更丢面子,也就硬着头皮和旁人打招呼,勉强说笑。

    陈安也只是瞟了他一眼,然后就不再理会。

    宏山就在这时,将烤着的野鸡从土灶里拿了出来:“应该差不多了,再烤下去就太柴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撕下一块鸡腿肉,递给云兰。

    小侄女非常谨慎,伸手去碰了下,觉得烫,然后拉着陈安的手去接。

    陈安接过来,一小块一小块地撕下来,喂给她吃:“好不好吃?”

    “好吃!”

    “那还不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

    小家伙这时候显得很乖巧,陈安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嘴上说着,眼睛却从没有离开过那块烤野鸡肉。

    “你就恁个谢我……”

    宏山配合地将自己的脸送到云兰面前:“来,亲一哈!”

    云兰没有亲他,反而往陈安怀里缩了缩,被她一挤,差点没蹲住。

    见云兰不愿意,宏山伸手在她脸蛋上捏了捏,然后又转身,将肉一块块撕小,递给周边围着的几人:“都尝尝我的手艺,肉不多,一个尝滴滴点!”

    一帮子人都围在土灶边不少时间了,这个时候宏山撕下一块块野鸡肉分给他们,都忙着往嘴巴里塞。

    最后留在宏山手里的,是半块连着骨头的野鸡脯肉,见赵中玉还没分到,犹豫了一下,将那块带着焦黄鸡皮的脯肉分了一半递给他。

    见一帮子人吃得津津有味,连夸宏山烤得好,肉已经送到自己面前,而且还是块好肉,赵中玉想都没想,笑呵呵地接过来就塞到嘴里边。

    “咯嘣……”

    突然一声脆响传来,赵中玉脸色一下就变了。

    这种情况,村民们都很熟悉,没那么好的条件做到精细加工,玉米面或是红苕粉做成的食物中经常吃到沙子之类的东西,不少人都吃到过。

    一听到发出的异响,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赵中玉这一下,可谓是“势大力沉”。

    “这声音清脆!”

    “这哈安逸咯!”

    “巴适!”

    一帮子人纷纷笑了起来,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赵中玉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将东西吐了出来,那团野鸡脯肉中混合不少血迹,他蹲下去看了看,从里面拿出两颗不规整的铁砂,冲着周边人吼道:“狗日的些,笑个鸡儿!”

    说着,他又狠狠地地上吐了口血水,看看陈安,又看看宏山:“给老子嘴巴都割出血来,牙齿都硌晃了,你两个狗日勒故意的!”

    张口凶了在场的一帮人,掉头又来怪宏山和陈安,算是把在场的一下子得罪了。

    听到这话,陈安还没说什么,宏山却是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老子就是故意的,啷个嘛?麻批,都晓得这野鸡肉是用火枪打的,肉里面有铁砂很正常,清理不干净也是常事,给别人吃的都没啥子问题,到你这里吃到铁砂了就是老子故意呢?

    亏老子还把最好的一块给你,本来还是老子留着吃的,看你是客人才分点给你尝尝,你饿死鬼投胎蛮?憨吃哈胀的,自己不吃慢点,吃着铁砂你跑来怪老子,还张口就骂!”

    “那个不晓得你两个狗日勒是穿条裤子的,别人都吃不到,为啥子偏偏是我,不是故意的是啷个?就是你两个串通好了的。”

    赵中玉又吐了口血水,眼睛狠狠地盯着宏山。

    “我就说,你龟儿狗都不如!”

    宏山抬腿就是一窝心脚,将他踹得翻滚在满地泥污里:“给老子爬,我家不欢迎你。”

    这下子,赵中玉怒火攻心,翻身从泥地山上站起来,就准备上来跟宏山动手,陈安见状,将面前还在啃着鸡腿的云兰放到一旁,走到宏山旁边,眯眼看着赵中玉。

    到了现在,陈安又哪里不知道,宏山要这只野鸡,就是故意找机会给自己出气的。

    事情还做得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啥子毛病。

    这就是宏山,自己最铁的兄弟伙。

    既然赵中玉认定事情是宏山和陈安串通故意做的,他就没了不站出来的道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正是揍他有理的时候。

    可赵中玉一看到陈安站到宏山身旁,想到那天晚上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当即就怂了,又赶忙转身退得更远些。

    也就在这时候,屋子里听到吵闹的长辈纷纷钻了出来,上前询问。

    不用陈安和宏山多说什么,旁边见证眼前经过的一帮子人就把事情给七嘴八舌地说了。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赵昌富只能板着脸冲着赵中玉吼了句:“还在那里丢人现眼,给老子滚!”

    赵中玉恶狠狠地瞪了陈安和宏山一眼,转身就走。

    他老妈也叫上赵中海跟着离去。

    宏元康两口子出来拉人都没有拉住。

    折返的时候,宏元康不由瞪了宏山一眼,他已经猜出,肯定是宏山故意的了,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多说什么。

    晚上吃饭的时候,只有赵昌富一个人留了下来,但也只是几口把酒喝了,前后不过十分钟的时间,都没怎么动筷子,就说吃饱了,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