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几只狼中体型最壮硕的,毋庸置疑,那就是狼的头领。

    它的这一声龇牙凶叫,那就是进攻的命令。

    狼从来是机会主义猛兽,会挑最简单、最脆弱的猎物下手。它们会先观察、试探,寻找病、弱、有天生缺陷、年老和年幼的猎物。

    就连撕咬也通常是找着猎物的鼻子或腿、腹部,不断的撕咬一点点削弱猎物的反抗力。

    与老虎、豹子之类不同,狼攻击大型猎物时不会跳到猎物背上或者一口咬断喉咙,也不会像传说那样,咬断猎物的腿筋。

    大型猎物通常因为大量失血而死。

    它们只会对小型猎物才会咬断颈椎。

    所以,随着这一声凶叫,环在那人周围的几条开始快速游走,靠拢过来。

    见状,陈安放开猎狗,小声冲它们发出指令:“坐……定!”

    几只猎狗听话地蹲坐下来,尾巴噼里啪啦地摇着。

    陈安则是冲着宏山使了个眼色,他蹑手蹑脚地靠近一段,在距离四十来米的时候,将手中的双管猎枪端了起来。

    火枪的射程和精准度不太行,所以撵山人带着火枪上山,其实用到的次数不多,不到危急关头或是有把握要用到的时候才会用,更多的时候,是使用各种诱捕陷阱,比如铁夹、钢丝绳套之类。

    宏山留下,是为了让他看住四条猎狗。

    虽然跟了狼群不少时间,但既然是这人已经先一步盯上,陈安也就没了去争抢的想法。

    山里的野物,谁先碰到谁打,有个先来后到的规矩。

    他此举,也只是想在出现状况的时候,存了帮上一把的想法。

    然后,他就看到了这辈子不容易见到的情景。

    那只野狼头领果然率先发动了攻击,在绕到那人身后的时候,猛然朝着他冲了过去。

    他像是后背长了眼睛一样,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旁放着的木棒已然抓在手中。

    只见他猛地腰身一拧,手中的木棒已然挥舞而出,带出呼呼的破空声,用的力道极大。

    身后发动突袭的野狼哪会想到这突然的变故,眼见木棒扫来,想要跳让开来,却是来不及了。

    这只是刹那之间的事儿。

    只听啪的一声,那根木棍精准地扫在那只大狼一双前腿上。

    顿时,大狼惨叫一声,身体往前一扑,翻滚倒地。

    还不待它站起来,那人又已经紧跟着一棒朝着它腰身抽了下来。

    就只是那么两棒,六只狼中最壮硕的存在,竟然就这么瘫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而在这头领发动攻击的时候,环伺周围的野狼也有两只朝着那人扑咬过来,被他第三棒横扫,逼退。

    听着的大狼的悲鸣,那些剩下的野狼,意识到情况不对,竟是在那人朝着他们冲过去的时候,掉头四散奔逃。

    其中一只狼慌不择路,跑的方向就正是陈安和宏山所在这边,跑着跑着,大概是突然发现前边有两人和四条猎狗,被吓得猛然刹住脚,继而悲鸣一声,想要掉头夹着逃窜。

    陈安的枪一直端着,眼见这头狼迎面跑来,早就瞄上了,在它刹住脚愣神的当口,果断开了一枪,那野狼当即栽倒在地。

    也正是这一声枪响,四条定坐着的猎狗也冲扑出来,朝着斜下方经过的一条野狼冲了出去,正是那只被宏山伤到过的野狼。

    这近距离的截抄,一下子被拦住。

    早就已经按耐不住的几条猎狗,在这样的碰面中,上前就咬。

    它们前两天才吃过狼肉呢,狼肉,那也是被他们列入食谱中的东西。

    第一次遇到狼还有各种试探,这次却是一点都不惧怕。

    猎狗们也在不断成长。

    在被突然窜出的四条猎狗一惊吓,这只受伤的野狼也是忙着掉头夹着尾巴逃跑,也正是这一耽搁,被速度起来的进宝瞅准机会,一口咬在后腿上拖住,紧跟着被其余三条猎狗围上。

    呜哩哇啦的撕咬声中,很快就只剩下野狼的悲鸣。

    陈安和宏山快步赶了过去,小心靠近后,被陈安直接将枪口顶着狼头开了一枪,终结了小命。

    至于剩下的三只狼,早已经跑得没影子了。

    宏山拖着野狼回到山坡上,将两只野狼扔在一起,见那人迎面走了过来。

    陈安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他笑笑,见他年纪不比自家老汉小,说道:“伯伯,不好意思哈,看到狼迎面跑过来,忍不住出手了……

    这群狼我们前天晚上打了两只,还有一只打伤的,就是脖子上有血的这只,今天早上也是一路顺着血迹找过来的,跟了不少时间。

    看到你在打狼,本来不打算惊扰到你……”

    这中年先是看看地上的两只狼,又扫视了陈安、宏山一眼,然后目光最终落到四条冲着他狂吠的猎狗身上,倒没有丝毫责怪,反而笑着说道:“都是好狗,你娃儿枪法也不错!怪你们干啥子,本来我也不可能撵上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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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陈安和宏山心里都松了口气。

    原本这事情,他心里虽然存了善意,但还是怕这人不理解,产生误会。

    却听这人接着问道:“你们两个娃儿面生,是哪個生产队的?”

    “我们是桃源公社那边,石河子村的。”

    “石河子村,离黑潭子村不远,晓不晓得一个叫李豆花的人。”

    “那是我师傅……”

    “耶,这老家伙三四年不见,还收徒弟了嗦!他还好撒?”

    “身体挺好,一年到头四处访友,逍遥得很!”

    “确实哈,他就是那么个性子。”

    陈安没想到三两句话就说到李豆花身上来了,看样子,眼前这人和李豆花是认识的,于是问道:“伯伯,你跟我师傅认识?”

    “不但认识,还很熟,以前有个队上出了两个娃娃被独狼拖走的事情,一直追不到那只狼,公社请我跟他一起去打过,后来他也时不时在经过我们村的时候,会到我家里坐坐,一起喝酒,我是九道拐的。”

    九道拐,是大片原始山林外围的一个山湾湾里,那里只有七八户人家,隔着陈安家舅舅所在的徐家沟,没有多远,也被划分在徐家沟生产队上。

    陈安知道那个地方,但是没有到过。

    他细细想了想,惊喜地说道:“伯伯,伱是‘狼阎王’?”

    这个事情,陈安听李豆花提起过,也在舅舅耿玉福家里听他们说过,这里有这么一个打狼从来不用抢的高手,叫石继山。

    用木棒打狼,又是九道拐的,只有这么一位。

    宏山没听说过这个名头,有些惊奇地问:“狗娃子,啷个回事哦?”

    陈安笑着解释道:“这伯伯可是个奇人,猎狼的高手,打的狼多了,被人称做狼阎王。”

    石继山笑着说道:“莫听他们瞎说,我这只是笨办法,主要是枪用不好,不然我也不想用这种凶险的法子……行了,剥皮,等哈一起走,到我家耍哈?”

    “我们出来两三天了,想早点回去,省得家里人担心,我舅舅家是徐家沟的,等有空到他们家的时候,再来拜访!”

    “徐家沟的,是哪个?”

    “耿玉福!”

    “我认识,一辈子本本分分,也是老好人一个!”

    “伯伯……我们等哈能不能看看你剥狼皮……我师傅经常跟我夸,实在是好奇,也想好好学学。”

    陈安问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

    在李豆花那里,其实并不看好石继山用棍棒打狼的祖传法子。

    因为在李豆花看来,这举动实在凶险,根本就是以自己为诱饵,引狼群围攻的搏杀法子,稍不注意就会丢了小命。

    但李豆花也说了,这也确实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护身保命,驱散狼群的绝招,调转手头的枪托,就能用。

    最让李豆花称道的是石继山剥狼皮的法子,那叫一个迅速快捷。

    眼下碰到真人,陈安也很想见识一下。

    撵山、采药,哪怕他学了不少,但仍然欠缺很多东西,这可是一个极好的学习机会。

    但陈安也清楚,这是石继山的绝技,他的要求挺冒昧。

    殊不知,石继山哈哈一笑道:“这有啥子嘛,山里的狼没以前多了,不容易碰到一只,我这法子虽然是祖传的,但是就没有啥子人愿意学,想学的又不够胆。你们要是想看,就看撒,能学会,也是你们的能耐……走!”

    不得不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和李豆花相处不错的人,性子大都不失豪爽。

    陈安和宏山两人当即跟着石继山往回走,看到那只大狼趴在地上悲鸣,不断地挣扎,却有心无力。

    石继山在旁边看看,找了一棵大腿粗细的小树,试了试树上的两个枝杈,然后回来,随手抽出一根绳索,在树杈上吊起狼腿。

    后面那一棒,应该是直接打断了狼腰,让这狼连拧身反咬都做不到,只能任石继山摆布。

    只见他吊好狼腿,然后取出杀猪刀,揪着狼耳朵,在铜疙瘩一样的狼头上开了一道口子,拳头伸进去,在皮肉之间嘭嘭捶打,竟是用比刀剥还快的速度,将整张狼皮完整地剥了下来。

    这是狼都未死的趁热剥皮,看上去很残酷,但却最大限度地保证了狼皮的完好。

    完好,那就意味着价格能更高。

    这番操作,看得陈安和宏山惊讶不已。

    宏山感觉自己学到了,回头看看打到的两只狼,也走了回去,抽出绳子,学着石继山的样子,捆吊在树上,也从狼头豁开口子,进行剥皮。

    真正实操了,两人渐渐找到感觉,才发现,这拳头伸入皮肉之间的嘭嘭捶打,实则是用力气,将皮层和肉之间的薄薄筋膜给撑开,就像杀猪的时候,撕板油一样。

    确实是个好法子。

    看到两人的操作,就连过来看了一眼的石继山都连连点头,直言两人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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