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的注意力,一直在那头“猪王”身上。

    “猪王”前脚瘸了一只,那么大体型,往山坡上冲,无疑是相当吃力的。

    “它没能冲上山坡那道土坎,滑下来以后,顺着山沟继续往里面狂冲,紧随在那些第一时间冲入山沟深处的野猪后面,一路跌跌撞撞。

    尽管如此,它展现出的速度,依然不是陈安所能比拟的。

    他一路顺着山坡紧赶,远远地看到那“猪王”中了一个钢丝绳套,拖着坑木,磕磕绊绊,那力道大的惊人,被灌木挂住的足有胳膊粗细的坑木,竟然被它几下崩断,继续朝沟里逃窜。

    没多长时间,那些冲到两侧以及折返烂泥塘的野猪,除了少数几只冲到高处的山林里,大部分被众人从左右两侧和后面,再次轰撵进入山沟,一路朝着山沟里面狂冲。

    看到野猪群冲来,陈安没有继续追。

    他很清楚,自己即使追上了“猪王”,现在也没办法对它怎么样,而且,一路奔行弄出的动静,还可能惊到那些冲进来的野猪,对围追轰撵造成影响,他干脆加入轰撵行列。

    待那些野猪进入设置了大量绳套、铁夹的狭窄山沟,所有人都汇集到了一起,没有再追了。

    过了这山沟,中套后没能跑脱的,那就是该有此劫,跑脱了,那也是它们的运气。

    又不是为了斩尽杀绝,总要给一部分野猪留条活路。

    他们只是稍作休息后,一路处理那些被踩踏得爬不起来的野猪,然后顺着沟谷进去,将那些中了陷阱被绊住的野猪给处理掉。

    这一大帮子人也是生猛,看到那些不超过百斤的野猪,一个个提着大棒迎了上去,朝着野猪脑袋几下打砸,放翻在地,更有人配合着将野猪按住,动了刀子,直接放血。

    而那些成年的比较凶猛的,担心被伤到,还有宏山和另外两个有双管或单管猎的猎手,开枪近距离射杀。

    就这么一路顺着山沟,处理着那些被拖住的野猪往里走。

    招财也回到陈安身边,跟着他一路不紧不慢地往里走。两百多个绑了坑木的钢丝绳套和百多些铁夹,几乎都被触动了。

    只是有不少钢丝绳套,并没有成功套住野猪脚而失效,还有一些铁夹,被提前触动,也没能夹住野猪。

    等到将那段布了陷阱的狭窄山沟走完,众人汇集到一起,已经有有心人报出了到现在弄到的野猪数量,大大小小,五十三头。

    “还有不少拖着坑木、铁夹跑远的,这些中过铁夹、钢丝绳套的野猪,也必须处理一下,要不然下次再见到人,那就凶了,是会主动伤人嘞!”

    李豆花看着前方又渐渐变得开阔的山谷和地上那些野猪拖着铁夹、坑木留下的痕迹说道。

    经常撵山的人都知道,野猪一旦有了故事,那脑袋瓜里藏着的狡猾和凶残就会被释放出来。

    以前它们是见到人拔腿就跑,被伤过以后,见到人会一动不动地潜伏起来,发动突袭。

    还有一些伤得比较严重的,会盘踞在一个地方,谁往那里过伤谁,尤其是孤猪。

    那些钢丝绳套被崩断,勒进肉里,现在逃脱了,但往后在它们的腿脚上,要是能自行解脱还好,要是解不了,那就是一道痛不欲生,能让它们发疯的紧箍咒。

    仿佛野猪心里也会有怨恨一样,随着伤痛的持续而不断变强,甚至主动寻人报复。

    一众人并没有忙着处理那些猪肉,而是继续顺着山沟走,在李豆花的安排下,将一帮子人三五个地分开,寻着那些痕迹往下追寻。

    而陈安则是叫上宏山、甄应全以及另外三个好手,带着准备好的捕兽网,一路顺着“猪王”留下的痕迹追寻。

    前腿受伤,那显眼的大蹄印旁边,一路血迹斑斑。

    作为最早一批冲进山沟的野猪,即使前面有别的野猪趟过,触动了不少陷阱,它自己在崩断那根坑木,拖着小半截木头往沟里跑的时候,似乎又触动了另一个钢丝绳套,一路上有着很明显的坑木拖拽痕迹。

    这对于陈安等人来说,就是一个顶好的消息,有了这累赘,“猪王”跑不远,也是在持续不断地在消耗它的体力,等找到了,会更容易对付。

    否则,一头活蹦乱跳的“猪王”,就以它那狂暴的冲撞力量和轻易能将人肚皮豁开的獠牙,置人于死地,那就是一下下的事儿。

    招财跑跳在前,没有陈安刻意的命令,它也知道在找些什么,一路顺着“猪王”的脚印追寻。

    冲出了山沟,那些野猪四散奔逃,各寻生路,再没有成大群地汇集,倒也不用太过担心林木间突然有野猪冲出来伤人,何况还有招财在。

    六人一路跟出去里许地,招财出声了。

    那“猪王”似乎也觉察到几人的到来,猛力地挣扎,估计是有坑木挂碍,林间传来灌木猛烈摇晃的声音和野猪呼呼的喘息声,还有一声声响彻山野的尖叫。

    这一路上,众人看到不少被挂断的灌木枝叶,还有几处坑木被挂住走不了的地方,被发狂的“猪王”将灌木丛或是小树都给连根撅倒在地。

    都不知道它用了多少力气。

    待陈安和宏山等人看到再次被几蓬灌木挂住的“猪王”时,它正趴在灌木丛间,大口地喘息着,满嘴的白沫。

    见到众人,它挣扎得越发猛烈,嘴巴嘎巴响着,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一下接一下地朝着众人所在的方向冲撞,只是被坑木挂碍,挣脱不出来。

    接连几次无功,它开始朝着那些灌木丛发狂,凶猛地撅挑,或是直接咬着撕扯,弄得土木枝叶横飞,也惊得几人纷纷找棵大树藏在后边防备着,生怕它一下子冲撞过来,不敢轻易靠边。

    “这样啷个搞嘛?那么多树枝桠,捕兽网根本放不进去的嘛!”

    “要我说,干脆一枪打了算了,这要是靠近了,一个不小心就要遭,随便挨上一下,不死也是半条命。”

    “没听到活捉的话值一千块钱啊,舍得弄死蛮?”

    “都已经被困住了,眼看到手的钱,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撒,赶紧想办法,那么猛的力道,我估计那钢丝绳套和坑木,也经不住啷个折腾,这要是弄断了跑出来,就不好再拿住了!”

    几人议论纷纷,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什么好的主意,反而更多是惊悸,都不太愿意靠近这大野猪。

    如此大的野猪,山里少有,别说抓活的,哪怕现在它受制,依然让人看着都觉得害怕。

    几人纷纷将目光看向陈安,都在等着他拿主意。

    陈安在转着观察了一会儿,也是眉头紧皱,关键是在几个树蓬子之间,地形限制,感觉怎么都不好弄。

    宏山见陈安也犯难,说道:“要不我上,摸过去将那些树枝砍了,再用网抓?”

    “太危险了,钢丝绳套还有余头,野猪又不是站到不动,是能在那几个树蓬蓬里边冲撞嘞,贸然靠近,有很大可能会被撅挑!”

    甄应全摇摇头:“这做法太冒失了,不行!”

    “用绳子,捆住它的脚……就像杀猪一样,把四只脚捆住,一收紧,它还能飞了不成,不敢靠近,就用竿子挑着绳套去套……”

    宏山又出了一个主意:“你们看得不得行!”

    其余几人听到这么说,纷纷点头,说可以试一下。

    生在山村,别说一个个都是没少撵山狩猎的人,就连村里那些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也有不少是参与过按猪、杀猪的。

    一个个行动起来,用刀子砍来两米多长的木杆,在尖端还特意用树枝绑了圈口撑住绳套,宏山接过来以后,试着靠近,然后伸着长杆去套野猪脚。

    殊不知,那野猪见到宏山靠那么近,立马转身窜进灌木丛,想要逃脱,猛地挣了几下没能挣脱后,一转头就朝着宏山冲撞过来。

    这让一向胆大的宏山都被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起身后继续上前尝试。

    只是,和想象中的过程完全不一样,那野猪左冲右突,一点都不配合,数次下来,竟是一点都不给机会。

    反倒是宏山伸过去的木杆子,还没碰触到野猪,就被野猪一口咬住,几下脑袋狂甩,那刚猛的力道,哪是宏山能抗衡的,他只觉得手皮一阵生疼,赶忙撒手。

    而那根被野猪咬住拖拽过去的木杆,像是跟它有仇一样,几下就被咬成几截,跟嚼个红苕似的,破坏力惊人。

    宏山只能趁机将绳索抽了回来。

    见这办法行不通,再看看那根随时可能被崩断的钢丝绳和坑木,陈安也急,他很清楚拖下去不是办法,这种时候,他是真想给这野猪的腿脚上再来上一枪。

    可是,废了两只腿的野猪,畜牧场可不见得还会再要……他只能将这想法给压了下来。

    看着野猪在树蓬里冲撞的狂躁样子,不是喜欢冲撞嘛……

    陈安当即将带来的捕兽网拿了一张过来,小心地迎着野猪走了过去。

    那野猪迎着陈安就冲撞过来,趁这机会,他将捕兽网张开,朝着野猪兜头抛了过去。

    捕兽网一落到野猪头上,它就是一阵狂乱地撅挑、踩踏。

    没想到,这胡乱的尝试反而奏效。

    那野猪的獠牙挂在网孔里,蹄子在胡乱的踩踏中,也穿进网孔中,反倒将自己给绊住,摔倒在地,不停地踢蹬、翻滚着。

    “有戏!”

    这让几人一下子看到了希望。

    这本就算是专门为它用结实的绳子结成的大网,一旦绊进去,哪是那么容易挣脱的,哪怕它力气再大,也不容易挣断。

    宏山趁机又拿了一张网,靠得更近,再次投了一张网过去,然后就退了回来,看着不断挣扎的野猪,将自己在网里越缠越紧,最后彻底站不起来。

    事情立马好办多了。

    既然起不来伤人,宏山胆子一下子大了不少,直接拿着绳子上前,打了越犟越紧的猪蹄扣,将野猪的四只脚给一只只拴住,然后三人上去,将绳索一收,彻底将野猪的四只脚给收拢,让四只脚相互牵制,踢蹬不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用更结实的皮条捆绑后,算是彻底将野猪捆住了,就连那长嘴巴,也被宏山捆扎起来,无法再咬东西。

    “那么大的家伙,想从山里边搬出去,不容易!”

    “简单,砍个树尖子,将野猪翻在上面捆好,回去拉头水牛回,拖回去就行了!”

    “这里离普同村近……”

    “我家就有牛,我去拉牛!”

    当即有普同村的人回家去牵牛。

    陈安长长呼了口气,冲着宏山和甄应全说道:“你们在这里招呼起,我回山沟里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