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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前香炉里点着木樨香,宋微尘缓缓睁开了眼睛。

    “您终于醒了!真是吓死人了。”

    她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尊者府的床上,谷雨在旁一脸心焦又欣喜的表情。

    明明记得自己已经离开司尘府了,难道又是梦?心里想着动了一下,浑身痛到忍不住呻吟出声,抬手看到穿着白袍的胳膊下好几处都包着细纱布,心下了然。

    “我是怎么回来的?”她感觉额头也痛,伸手一摸,也包扎着细纱布。

    “司尘大人抱您回来的。”谷雨给她掖了掖被角。

    “浑身滚烫昏迷不醒,还到处是伤,您已经整整昏迷三天了,这三日大人每日都会过来看您,坐在床边待很久,他急……”

    “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他。”

    “啊?……哦。”谷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应下。

    此时有人叩门,是尊者府一个叫小寒的侍从过来送熬好的药,谷雨接了药看向宋微尘,“您吃点东西喝药吧,病去如抽丝,且得养一阵子呢。”

    她摇摇头,“扶我起来,把药给我。”

    空腹喝药不妥,但谷雨也不敢忤逆,只能照办。

    宋微尘艰难坐起更觉得胸腔里疼痛难忍,她捂着胸口缓了一会儿,才勉力扶着药碗,在谷雨的帮助下喝完了药。

    想起自己不久前还觉得药苦让人作呕,今天却喝得如此淡定就想嘲笑自己,原来只要心里够苦身上够疼,再苦的药都不会难以下咽。

    看她喝完药,谷雨忍不住又说,“您能自己喝药真是太好了,前两天根本喂不进去,真把我急死了。后来还是您不让提的那位大人想到了法子……”

    “说了不要提他。”她不想听。

    “谷雨,有没有一个小女孩跟我一起回来?”

    “小女孩?”谷雨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宋微尘看看窗外,“现在什么时辰?”

    “辰时,大人在议事堂。”

    宋微尘深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走不了路。

    “有轮椅吗,有的话推我过去,如果没有,抬我过去。”

    “大人!您……”

    “照做。”

    .

    谷雨用木轮椅推着她在司尘院里走着,宋微尘身上盖着薄毯,半阖着眼。她后背心口处钝痛,胸腔痛得像要裂开,每次呼吸肺部都像被锥刺一般疼。如果不是为了确认那个孩子的情况,她恨不得把自己敲昏。

    “我是不是快死了?”

    谷雨眼眶一红,这位大人看上去确实状态非常差,好像全凭意志力在吊着一口气,但她还是口气轻松的说,“哪有好端端咒自己的道理,您很快就康复了。”

    说着话,谷雨已经推着她到了议事堂门口,而后退出侯在殿外。

    老远,他就看到了她。

    只见他一抬手,打断了几个人的对话,朝她快步走了过来。

    他看她无比虚弱地靠在轮椅里,神情疏冷,脸上白得几近透明,他喉头发紧,说到底还是自己伤害了她。

    走到她面前蹲了下去,手扶在轮椅扶手上,关切地看着她,“可稍微感觉好些?”

    “属下抱恙无法起身,还请恕罪。”

    她明摆着是要刻意生分了。

    “宋微尘,对不起。我……”

    她摇头,制止了他往下说,她不想听。此刻她只关心一个问题。

    “不知大人是在何处找到的我,我身边可有个孩子?”她费力把话说完。

    “我在后山腰找到的你,至于你说的孩子……?”他面露疑惑。

    “女孩儿,五六岁,很瘦,大眼睛,叫宝儿。”

    她又咳又喘,竟说不出一句整话。

    听到此墨汀风突然神色一凛,“你为何要找这孩子?”

    “大人若未曾见……属下告退。”

    现在在她心里,白袍失踪案与她何干,念娘案与她何干,司尘府那些天大的事与她何干,她只想依守承诺,确保那孩子平安——就算是她自己回不了家,想守一个死前的执念好了。嗓子里隐隐漫着腥甜,她真的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刚想示意侍从带她出去,墨汀风拦住了她。

    “三天前附近一个村子丢了个孩子,极可能就是你说的女孩。我们正在讨论此事,你想听吗?”

    宋微尘一惊,点了点头。

    墨汀风把她推到了议事桌边,众人对她施礼,人群中,肉眼可见丁鹤染和叶无咎对她的身体状况十分揪心。

    .

    “她的身体情况待不了多久,我们说正事。无咎,你把那失踪孩子的情况再说一遍,说重点。”

    “三日前,青山村失踪一名六岁女童,因该女童经常夜里趁家人入睡后去生母坟前待上几个时辰,那地方素来安全,所以家人起初并未在意。一直到翌日中午未归,女童奶奶察觉有异才来报寻。女童名叫陈宝,青山村就在司尘府后山山脚下。”

    “就是宝儿,我碰巧遇到她,本来应该送……”宋微尘心绪不稳,她觉得是自己没能守诺送她回家才导致她失踪,一时又猛咳起来。

    好容易缓过劲儿来,墨汀风将自己茶盏凑到她嘴边,“润润嗓子”。宋微尘别开脸。

    她看向叶无咎,“那晚丑时左右,她还与我在一起,只是后来起了雾我看不见她,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起雾?这个时节后山鲜少起雾。是什么样的雾您可有印象?”

    神智开始模糊,为了不让自己昏过去,她掐住了手臂上包扎好的伤口——估计是在山里摔倒剐伤的。血很快沁了出来,她当然疼,但疼痛能让人清醒,让她对他人不抱有任何幻想,她需要这种疼。

    “那雾突然出现,像在一定范围内拉起了幔帐,但我身边并没有雾。”

    她努力回忆着,尽量把话说完整。

    “应该是某种结界术。而且施术者目的明确,就是针对那个孩子。”墨汀风面色凝重,“这个孩子同样没有母亲,极可能就是那乱魄念娘所为。”

    “这乱魄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我们查不出一丝痕迹,包括失踪的五个孩子也踪迹全无,整件事情过于反常,这不是乱魄会有的心智……我担心背后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阴谋。”丁鹤染说。

    .

    “带我去查案。”宋微尘看着丁鹤染和叶无咎,已是强弩之末,却又倔强如斯。

    “好。”丁鹤染和叶无咎异口同声,又自觉失言,看了眼墨汀风后低下了头。

    “是我不让他们带你,你无修为不安全,跟着我比较好。现在受伤病重更不能去,身体好了再说。”

    宋微尘怔怔看着墨汀风,惨然一笑,胳膊上伤口渗出的血已经顺着手指滴到了地上,只是从他的角度看不到罢了。

    “可如果我好不了了,找回宝儿是我最后的心愿,你让不让我去?”

    “宋微尘,你理智一点。“

    墨汀风只当她是气话,她想反驳,此刻一动情绪,更觉呼吸困难,胸腔内剧痛难忍,竟咳出一大口血。

    “微微!“

    墨汀风心神一荡赫动发作,他亦觉得心如刀绞,顾不得自己反应,一把拉起宋微尘的手搭脉,几乎感觉不到心跳。

    手腕上裹着的细纱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开,乌紫的手指印清晰可见,他亦看到了地上的血。墨汀风内疚心疼不已。

    宋微尘靠在木轮椅上奄奄一息。

    “我去叫大夫!”丁鹤染说着要走。

    “没用。我带她去找庄玉衡,你们继续搜寻,有任何发现鹤染到司空府找我。”他本来想尽量避免带宋微尘去让庄玉衡救治,以保护她的身份,但眼下别无他法。

    众人领命散去。

    墨汀风抱起宋微尘,比上次抱她更觉得轻了。

    “微微,坚持住!我不会让你有事,相信我。”

    他莫名觉得揪心,似乎她是一个对他而言顶重要的人。

    宋微尘早已神智模糊气若游丝,又呕出一口血,陷入了深度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