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周小天就整理一下桌上的书,准备关门送客。

    奇门遁甲有克应篇,梅花易数有三要灵应篇,测字也有观事察颜,这是卦之外的提醒,简单说,就是喜鹊登门临好事,乌鸦盘旋为不祥,不用起卦,只要看一眼预兆,就大概知道好事坏事,这是前人总结的经验。

    钱掉墨断,在她看来就是兆,且不是好兆。

    晦气,大晚上来这么个人,总不能说你快出事了,回去该吃啥吃点啥,想喝啥喝点啥……

    周小天又看看顾诚,见他依然笑眯眯的,顿时动作一顿。

    “嗯……既然是同行,你应该看见了。”她耸了耸肩,“回去你自己给你自己算一下吧。”

    “也行。”

    顾诚没有多言,瞧了一眼周小天垂在身侧不断掐动的手指,视线扫过莉莉丝,“你这猫没做绝育,做一下挺好的。”

    莉莉丝:??!

    你特么!老不死的!

    “发春的时候也不叫,就没管它了。”周小天应付一声。

    莉莉丝心怀甚慰,喵了一声表示赞同。

    顾诚背在身后的手招了招,就出门了,外面夏小满顿时有了精神。

    小店里的灯光灭掉,顾诚走出去一截才道:“这姑娘比你当初天赋都高。”

    “废话!”夏小满悄悄翻了个白眼。

    “奇门现在是哪一局?”

    “自己算。”夏小满不惯着他,况且她连时间都不知道,光顾着看顾诚和周小天搭讪了。

    顾诚不以为意,点开手机随便找了个网页,点一下奇门遁甲排盘,刚好九点过十分,天网时,甲寅旬,值符落一宫,这在奇门遁甲里是大凶格局。

    “哈哈,她该不会以为我是个大凶人吧,过不久就要出事。”

    顾诚想到这里乐了一下,他刚刚看到周小天指上掐的像奇门,这姑娘估计要怀疑人生。

    电视上经常演的掐指一算,现实里其实很少人用,掐手指普遍都是用来计算干支的刑冲合害和神煞,能直接在手上排盘布局的术数,就那么有限的几个,这也是他一眼能看出来的缘故。

    “可惜卦卜的是活人。”

    顾诚收起手机,他想起了以前的老朋友,也说过他是大凶之人。

    可是十来年屁事没有,让那群家伙大受震撼,怀疑究竟是卦有问题,还是人有问题。

    “这难道是你发明的?”夏小满忽然起了好奇,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我哪有那本事。”

    顾诚否定了她的猜测,这是实话。

    “那是谁发明的?”

    “说了你也不认识,就当神龟负图出洛水,彩凤衔书碧云里吧。”

    谈起部落时代,顾诚眯了眯眼睛,那时很多事都几乎彻底遗忘了。

    甚至连‘神龟’这个词所代表的部族当初叫什么名字也开始记不清。

    “当时那个人解析了这个世界,五千多年后,人类开始创造另一个世界。”

    “创造什么了?”

    “网络世界,都是由0和1开始的,你不觉得伟大吗?”

    “……不觉得。”

    “因为你没有活那么多年,没有看到他们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

    顾诚看了看夏小满,没有经历人们披着草裙哦哦乱叫的时代,很难理解现在是怎样的奇迹。

    拿着石头磨尖了绑在棍子上和其他部落打架的人类,转眼已经拥有轻而易举毁灭整个世界的力量。

    后面有只猫悄然跟上来。

    莉莉丝听见他的话撇了撇嘴,她也是从几百年前活到现在的,不就建了些房子,做了些汽车,发射了点火箭,研究了核弹。

    虽然她一辈子也办不到,但她就是觉得人类不过如此。

    依然相信月亮有神秘力量不好吗?干嘛要爬到上面去破灭别人幻想。

    莉莉丝轻轻一跳跃进顾诚怀里,顿时让夏小满羡慕。

    “你大晚上跑过来找我干嘛?”莉莉丝低声问。

    “那姑娘挺心善的,大晚上拎个火盆给人烧纸。”

    “我又没有对她做什么!”莉莉丝低吼。

    “真的没有?还是没来得及做。”

    “……”

    “你肯定偷看过人家洗澡。”顾诚说道,夏小满吃惊,这只色猫。

    “我只是一只小猫咪。”莉莉丝无辜地道。

    夏小满在一旁拱火,“打她!看她还敢欺负人家姑娘。”

    “她非要给我洗澡,我难道还能拒绝?总不能找个男人养我,让男人帮我洗澡,多恶心!”莉莉丝叫道。

    -

    周小天关了店铺门,左右寻找一下,发现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巷子里没有那道黑影。

    她也不着急,那只猫本来就性子野,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跑回来了。

    只是那个人……

    周小天搔搔头,叹了口气,转身回家,进门后放下包脱掉衣服,钻进浴室去洗澡。

    过许久,她头发湿漉漉地出来,身上裹着浴巾只露一双长腿,在小小的房子里四处看看,转身去侧屋,从柜子下面掏出来一小把香烛,点燃之后插在墙边桌子上的香炉里。

    桌上还摆着一张黑白照片。

    “师父,我好想你啊,你怎么都不给我托个梦什么的,和我说说话也好啊……我今天见到一个人,印堂发黑,估计活不了多久。”

    周小天絮絮叨叨,照片上的人像面带微笑,在袅袅轻烟中仿佛在倾听。

    夜渐深。

    絮叨完的周小天也没打算睡觉,在客厅的躺椅上一躺,慢慢摇晃,在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窗外的月亮。

    要是师父在的话就好了。

    她忽然想起来,在她还小的时候,师父眼角只有浅浅的几道细纹,整个人尽显成熟风韵。

    在那时,师父也如她这般,像个小女孩,发呆许久后轻叹口气,说:

    “师父,我好想你呀。”

    师父的师父是什么样子?周小天从来没有见过,师父带着她走了半生,也没找到要找的那个人,后来到了这里不到半年,就再坚持不下去了。

    留给她一间小店,让她好好生活,找个好人家嫁了。

    “谁会要一个跳大神的当女朋友。”周小天低声咕哝。

    看来也要学师父一样,孑然一身,孤独地来,孤独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