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街中医院是王府改建而成。

    解放初为了安置全国各地前来支援的医生,所以政府特意将宽街中医院隔壁的几个大宅子都充当了职工宿舍。

    像林苦参就分到了格格府东跨院的三间正房,这条件绝对是大大滴优待了。

    而沈国民这样的院长,级别达到了正厅,住房就更有优待了,将格格正院的3间正房和2间耳房都给占了。

    因为家就在单位隔壁,后门进出走路5分钟就到,所以沈院长中午下班后都会回家吃饭。

    没办法,医院食堂的伙食太差了,每天都是杂粮窝窝头,再一些没荤腥青菜萝卜,看了就让人没食欲。

    沈院长是南方人,南方人喜欢吃大米饭,吃不惯北方的小米粥、棒子面、窝窝头。

    59年之前国家还不是那么困难,沈国民一家每个月都能分到一些大米。

    沈家也会将分到手的粗粮、面粉之类的都换成大米,也足够一家子吃了,偶尔再吃点面食换换口味。

    可是随着自然灾害越来越严重,粮食供应已经不能用紧张来形容了,那种感觉就是随时会断供一样。

    细粮已经看不到了,每个月去粮食只能买到地瓜番薯棒子面,大米和面粉更是好久没看到了。

    沈院长家和林家一样的困境,想吃大米饭大米粥都想疯了。

    当然这個时代也有黑市,粮食供应越紧张,其实黑市就越兴旺。

    可是黑市粮食价格太高。

    1959年,粮站门市价,精制面粉一斤是1角8分,大米是2角(都要凭票)

    但在黑市,这个价格是乘以20倍起步,就是大米和面粉都要4元、5元一斤起步,而且还有价无市。

    (网上数据,1961年1市斤北京粮票黑市价是3元,1市斤全国粮票是4元,1市斤BJ面票是5元,这价格不含粮食的钱。当然是这是三年特殊时代的畸形价格)

    可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才30多元,像易中海这样的九级钳工才99元。

    林苦参享受正处级待遇是159元,而沈国民院长这样的正厅一个月工资是201元,就这已经是行政11级了。

    这样算算,黑市的大米真没几个人吃得起?

    当然像有钱人也有,像满族遗老、公私合营的私方老板、投机倒把分子手里还是钱的。

    但像沈国民这样深爱D教育多年,自身又有一定级别的干部轻易是不会去黑市的,万一在黑市被抓,那前途就彻底完蛋了。

    所以沈院长家和其他千千万万个家庭一样,过着苦哈哈的日子。

    沈院长回到家里,妻子已经准备好了午餐,几个玉米窝头,一个炒野菜,野菜明显油旺旺的,显然是加了不少油。

    这可把沈院长给心疼坏了:

    “啊呀,这倒了多少油呀,给我吃没必要这么浪费的。”

    王惠琴从厨房又拿了一碟子酱瓜出来埋怨道:

    “吃点吧,再不吃你这把老骨头要挡不住了,你自己还是大夫呢,不知道胃痛是需要养的?养胃养胃,重在一个养,现在白米粥没了,再没点油水,你这胃都要变得薄如白纸了。”

    沈院长轻叹了一声,夹起油旺旺的野菜,内心挺伤感的。

    心想沈家当年在姑苏好歹也是大户人家,他自己从小就是锦衣玉食,吃穿上从来没有亏欠。

    结果临老都老了,连碗米饭都吃不上,想想都心酸:

    “唉,没办法呀,老天爷也要跟我们作对,要么干旱,要么水灾,从去年开始就没有太平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噢。”

    如果林三七在现场,肯定会告诉沈院长:今年才刚开始呢,后面还有两年咧。

    这时候王惠琴轻声说道:“诶,咱家床底下还埋了不少大小黄鱼,要不拿出一些来去黑市换粮食?”

    沈院长想也不想就回绝了:

    “算了,黑市太危险,当心人家黑吃黑,再说了你让谁去换?你去?我去?让咱儿子去?谁去都不合适。”

    老两口相顾无言,开始低头吃起仅能裹腹的午餐来。

    这时候开着的门突然一黑,从外面闯进来一个背着麻袋,蒙着脸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进屋放下麻袋,随手呯一下把门关上了。

    沈国民和王惠琴吓得窝窝头都掉地上了,以为大白天就有人敢闯门抢劫了?

    “你是谁,伱要干什么!”

    林三七赶紧将包着头和脸的毛巾拿了下来,然后笑呵呵说道:

    “沈院长,是我呀,林三七,咱们上午还见过呢。”

    “林三七?我说你小子大白天想干嘛?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呀。”

    沈院长一听是林家小子,警惕心就放了下来,但心里有点不喜,觉得这个年轻人太冒失了。

    林三七也不以为意,心里早就盘算过了,没有一个南方人能抵挡得住大米的诱惑:

    “沈院长,你小声点,我这次过来可是送福利来了,你要大米不要?”

    “大米???!!!”

    沈国民和王惠琴的惊叫声都快要破音了。

    “对,大米,香喷喷的大米,白花花的大米,绝对是一级品相的大米,看,你们看!”

    林三七像引诱小红帽的大灰狼,一下子就把袋口打开了,露出满满一袋的大米,还用手抓起来,然后像瀑布一样顺着手指缝往下滑。

    沈院长快步上前,双手颤抖着捧起大米,等米掉光了,再次捧了起来。

    “大米,真是大米,这可是上好的晚稻米,哇,林三七,你小子是从哪里弄来的?”

    兴奋过后,沈院长还是保留着一线理智和警惕,这年头突然出现这么多罕见的细粮,来源绝对不可能正规。

    林三七决定还是编故事:

    “沈院长你不知道呀,我在流浪的10年间,全靠黑市的大哥大姐收养,所以我跟他们关系非常铁,这不,这些粮食也是我从他们手里搞来的。

    我知道沈院长和咱们林家一样都来自南方,吃不惯北方的主食。这不,我不是在沈院长您老人家的照顾下马上可以去中医院工作嘛,还是正式工,就想弄点粮食来谢谢您。”

    沈国民听了却是摇摇头:“这粮食我不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