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元朗工业村管委会出来,尹涟漪有些气愤:

    “我们是来投资办厂,是来给他们创造就业和税收的,他们这是什么态度?不欢迎也算了,说话阴阳怪气,都2023年了,优越感还那么强?”

    岭南堂一行人在管委会并没有得到热死欢迎,甚至当林天华提出想来投资办厂的时候,其中几个工作人员还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对面几个内地人。

    最后自然是没有谈妥办厂落户的事情,才引来尹涟漪的气愤。

    从小姑娘的世界观来说,我来办厂是看得起你,你不说把我当贵宾一样对待铺个红地毯,起来的尊重总要给的吧?

    林天华却是见怪不怪,劝慰道:

    “小尹,你也没必要生气,他们不欢迎工业投资,其实应该是有原因的。”

    这时候林三七站在了元朗村的东边,看着海边大片大片的池塘同样有些不解:

    “十叔,刚刚管委会的人说现在已经没有工业土地指标了,可是你看这边一望无际的池塘起码有几千亩,怎么会没有地呢?”

    林三七同样有疑惑,因为他的世界观里,只要有人来投资办厂,别说把村里的池塘给填了,就算把整个村子拆迁了又如何?

    已经来打过前站的孟鹏解答了林三七的疑惑:

    “林总你看到的池塘,其实都是一个个鱼塘,或许你会说建工厂收租肯定比养鱼更赚钱,其实人家占着这块地,根本就不指望养鱼赚钱。”

    “噢~~~”

    尹涟漪发出恍然大悟的语气,显然财经金融专业的她已经秒懂了。

    可是医学专业的林三七却还是懵懵懂懂:“养鱼不是为了赚钱,又不想建厂,那是为什么?”

    “林总,这其实很好理解,就像那些所谓的高科技企业,人家为什么一直在烧钱,一直在亏本,但是老板却最终能赚得几十亿,几百亿身家?道理是一样的。

    高科技企业赚的不是生意本身的钱,而是赚上市后股民们的钱,江湖人称割韭菜。而元朗村打的主意其实也是资本炒作的一种,那就是想做房地产。”

    孟鹏说到这里,林三七已经懂了,但他没响,继续听着这位销售总监的分析。

    “香江最赚钱的肯定是房地产,但是香江的地太少,所以很多人都瞄向了工业用地。这种操作很简单,那就是先以工业用地的名义拍下,再托关系改变土地性质,工业转成商业或商住。”

    林三七心想,这个操作似乎也不是香江特色吧?国内大把人这么干。

    孟鹏还在自顾自给老板解释:

    “虽然工业转商业要补缴一笔费用,一般敢这么玩的房地产商根本就不在乎这点小钱,他们要的是土地能确保落在自己手里,然后捂几年再卖出去,大赚一笔。

    西九龙那边早几天就有一宗工业土地,被某位老板40亿拍下,然后捂地几年,最后卖了200多亿。林总你想,我们拼死拼活忙活一年,还没有人家炒个地皮有得赚,谁还愿意安心做生意?

    元朗村的打算同样如此,现在港岛和九龙的土地资源已经没了,新界有地呀。再加上深港两城开始协作发展,所以新界将来肯定是房地产的主战区。

    元朗人现在不欢迎大家去投资办厂,就是将来商业开发开始了,这些工厂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同样的,咱们眼前这片鱼塘,未来不就是现成的商业土地资源嘛。”

    林三七听了没有多惊讶,资本这玩意儿用好了,可以让整个国民经济快速发展起来。

    但是资本要是玩脱了,一次次的经济危机也可以给国家和人民造成极大的破坏。

    无论是经济危机,还是经济繁荣,资本都是一头吃人的老虎,人人都想当资本,其实人人都应该警惕资本。

    说说没有监督的权力是可怕的,但大家都忘了,没有监管的资本更可怕。

    “其实,新界大开发也挺好的,整个新界有多大面积?1000平方公里吧?我记得北平有个全国最大的小区“天通苑”,占地面积只有8平方公里,人口数量却有60万。

    整个香江人口是750万,在新界建十个八个天通苑绰绰有余,到时困扰香江人这么多年的住房难不就可以解决了吗?再也不用住棺材房了。”

    尹涟漪和孟鹏听了,心想老板还真是个天真无邪,还想让人人居有所屋?

    林天华是长辈,自然可以提点几句: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香江的资本这么多年一直扒在香江几百万市民身上吸血,突然新建几百万套住宅,让香江人都有自己的房子,那资本家还怎么吸血呢?”

    林三七长叹一口气:

    “年轻人没有住房,没有好工作,收入越来越低,越来越看不到希望,还要整天被资本家吸血,当然对社会不满了。国家应该出手,不能再让香江的资本无法无天下去了。年轻人对资本的厌恶,何曾不是对国家的一种失望?”

    林天华心想你这年轻人还真敢说,也不怕这本被肆零肆,于是赶紧扯开话题:

    “我们要相信国家是在下一盘大棋,有时候不是不出手,只是时辰未到而己。算了,不提这些了,接下来我们去哪?”

    林三七也不想多说了,反正他又不是香江人,香江人死活与他无关。

    香江发达的时候,他们林家也没有沾过半点光;

    香江破产了,也不管他们林家半毛钱关系。

    尹涟漪这个准老板娘这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赶紧提了出来:

    “十叔,孟经理,不对呀,花都一院的毛老爷子不是说什么同仁堂、广誉远、达仁堂、胡庆余堂等等国内的头部中药公司都在香江办厂,规避国内的法律风险,那这些药厂都设在哪儿?”

    林三七一听觉得这个问题好,如果说香江办厂如此困难,地皮都拿不到,那这什么同仁堂、广誉远、达仁堂、胡庆余堂等等,这些药企的香江工厂又在哪里?

    孟鹏已经打过前站,自然把情况都摸清楚了:

    “老板,说起这件事情其实挺搞笑的,咱们今天先休息一晚,明天我带你们过去瞧瞧各个药企的制药工厂。”

    林三七虽然满脑子问号,但一看天色也不早了,心想第一次来香江,去玩玩也好。

    比如什么砵兰街呀……上海街呀……新填地街呀……

    “行,那晚上我们去旺角、油尖旺逛逛,我是第一次来香江,也感受一下香江人民的热情,呵呵。”

    林天华和孟鹏都是男人,听了会心一笑,不过眼神不自瞄向了尹涟漪,心想未来老板娘可还在呢。

    尹涟漪却是似笑非笑:

    “十三点,你不会以为我没看过港片吧?不知道旺角砵兰街是什么地方吧?哼哼。”

    林三七一听,心想女人太聪明,又没有古代女人的贤慧和大度果然不行,这点还是小晔子好,小晔子多听话,哪怕自己娶几房姨太太也不会有意见。

    男人的特色是打死也不会承认,反而越心虚喉咙越响:

    “尹八婆你这思想不纯洁呀,胡乱想什么?我去旺角,是因为我们家有亲戚在油麻地有物业,我想去瞧瞧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或许有一天我也移民去香江了呢。”

    林天华眼睛看着天空,心里却想,林家在香江的确有亲戚,但没听说过哪个亲戚住在油麻地的。

    当然他也是看破不说破,还是好亲戚。

    尹涟漪狐疑地眨着她那卡姿兰大眼睛,这才挥了挥小拳头:“哼,男人,最好不要说谎。”

    林三七心想自己真没说谎,只是那是在1960年,林家在香江油麻地有三幢小楼,而且大概率他以后也要生活在这里。

    所以哪怕现在是平行世界,他也想提前去逛逛,这种时空割裂感,让他感觉很新奇。

    香江的地盘不大,一个小时后,阿尔法就开到了市区旺角这边。

    做为香江商业最繁荣的地区,满大街的广告牌,马路虽然狭窄,但更显得人气旺旺。

    林三七手牵着尹涟漪,两只眼睛则在不停转来转去,欣赏着香江的繁华的夜景,当然是纯欣赏,没有上一代人看到香江夜景时的迷茫和羡慕。

    尹涟漪看到林三七不停地左顾右盼还有点奇怪:

    “咦,你还真的是来找亲戚的呀。”

    林三七嘿嘿一笑:“那当然了,否则你以为我是来干嘛的?有你这个小刘亦菲在身边,其他什么女人都是庸脂俗粉而己,我哪看得上眼?”

    女人都喜欢听好话,尹涟漪也不例外,心中暗自得意:

    “那你家的亲戚住在哪儿?咱们上门去是不是应该带点礼物?”

    “我家亲戚啊,嗯,咱们先找到油麻地天后庙,我老豆说过,天后庙的北面有一条南北向的亩街,如果有三幢外观一模一样的8层小楼,就是我亲戚家了。”

    “噢噢,那你家亲戚跟你们家是什么关系?叫什么名字啊?近不近?”

    南方人往往是一个大家族,但大家族里面也有不同分支,一般来说血缘越近的分支则关系越好。

    “我家亲戚呀,家主名字叫林苦参,他有三个儿子,老大叫林甘草,老二叫林杜仲,至于老三,哈哈,跟我同名同姓,叫林三七……”

    尹涟漪也跟着笑道:“那看来是远亲了,近亲不会取一模一样名字的。”

    油尖旺,永星里和庙街的十字路口。

    尹涟漪指着东北角的几个破旧小楼问道:“嗳,你看是不是这里?连续三栋8层小楼。”

    林三七顺着手指方向看去,数了数楼层,果然三栋楼都是8层,只是外观有些不一样,不是林苦参大夫说过的一模一样。

    再仔细一瞧,发现其实建设风格还是一样的,估计是几十年下来装修过几次,外观有所改变了。

    这一带全部都是老房子,一楼是店面房,而且就跟城中村的店面房一样,破破烂烂的,显然都是本地街坊们消费的地方。

    庙街并不是太长,林三七和尹涟漪已经来来回回走了两遍,基本可以确定是这里了。

    “嗳,林三七,你亲戚家是不是住这里?你要不问下家里?”

    “不用了问了,应该就是这里了。”

    尽管两个时代有些些不同,但细节还是一模一样的,1960年的三栋小楼和2023年的三栋小楼都是一样的,主要区别就是主人不一样。

    就像1960年石楼村照样存在,只是林姓变成了黎姓,人变了。

    否则林三七现在就可以回到1960年,从老豆手里拿到房契和地契,然后穿越回来,是不是可以拿到房子所有权了?

    那世界就乱套了。

    同时林三七长叹了一口气,心想60年的老爹真的很有眼光,行医这么多年,在花都只买了一个小洋楼,剩下的钱全部都投资在了香江。

    三栋8层小楼,别说五六十年代可以全家当包租工了,哪怕是几十年后同样可以让子子孙孙吃穿不愁,这是多么有远见啊。

    林三七有时候真怀疑,林苦参林老大夫可能也是个穿越者,知道49年有此一劫。

    “走吧,找到地方了,我们回去吧。”

    尹涟漪有些面色古怪地问道:

    “十三点,这里不会是你老情人的家吧?你就在楼下默默看一眼就走?不上去打个招呼?”

    林三七彻底无语:“尹八婆,你能不能少看点言情,再说了,我老情人可是山西妹子,哼哼?”

    “哟哟哟,山西妹子?我想想看,是不是毕业把你甩了那位?闹,错过成为一个亿万富婆的好机会啊。”

    “那你的老情人,现在是不是已经进宫当了太监?尹八婆,你好狠的心呐~~~”

    “你!十三点,我现在就让你成为太监,你站住~~~”

    当天晚上,在酒店房间门口,林三七本来想趁虚而入,彻底将尹涟漪拿下。

    结果尹涟漪直接一个甩脸:“找你的山西妹子去,拜拜!”

    毫不留情把门关紧了,任凭林三七怎么敲门都没用,气得林三七真想去砵兰街或者兰桂坊……

    第二天,林木森也从花都赶来,商务考察继续。

    漆咸道南,这里已经属于尖沙咀的地界了,正是香江中医馆“妙春堂”的所在地。

    妙春堂老板邱敏利几人已经等在了门口,看到商务车开到,便主动引了上来:

    “欢迎三位林总光临妙春堂呀,呵呵。”

    林木森也笑呵呵跟着打招呼:“邱董亲自迎接,受宠若惊啊。”

    “哪里哪里,我们可是好伙伴,好朋友,林总这么说就见外了。”

    妙春堂现在是岭南堂最大的主顾,双方第一次交易金额就高达六亿港币,绝对是林三七的财神爷。

    岭南堂固然是大赚,但妙春堂同样是名利双收。

    毕竟像岭南堂这样正宗的、希有的、纯天然的药材太难得了,这批中药材送到香江后,迅速在香江富豪圈里引起了轰动。

    那一支支野山参就跟不要钱似的打包买走,让妙春堂赚得个盆满钵满。

    赚钱是一方面,最让邱敏利董事长看重的是“名气”。

    妙春堂有好药,这个名气一打出去,给香江本土富豪留下个好印象,邱敏利觉得超过香江第一的瑞君堂就大有希望。

    正因为岭南堂能给妙春堂带来利益,所以邱敏利才亲自带着人来迎接林木森一行人,这个世界说白了,就是利益至上的时代。

    林木森是来参观妙春堂的装修和运营情况。

    林三七则更多关注的是妙春堂自制药的情况。

    香江的各大中医馆都有自制药,这部分中药丸或者中药方剂是有特区政府的批准文号,可以正常上市的。

    当然香江继承的是英制,公立医院只发展“西医”,执业医师指的就是西医,不含中医。

    “中医馆”都是私立的,自负盈亏的,政府只是起一个监督的作用,不鼓励也不限制,基本上把中药看成和“凉茶”是一个性质的产物。

    因为不看重,所以对于中医的限制反而少,内地的野生动物保护法也限制不了他们。

    林木森从尹涟漪手里接过一个箱子,打开来后,从里面取出一个密封瓶:

    “邱董事长,这是一两野生的麝香,这次过来匆忙来拜访,给你们添麻烦了。”

    邱敏利听了大惊:“野生麝香?哇,这可是宝贝,我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到过了,岭南堂的实力真是非同一般啊。”

    香江虽然不禁天然麝香,但因为国内外野生林麝的数量急剧减少,所以野生麝香就变得非常罕见,价格更是炒到了一克5~10万人民币。

    邱敏利摩挲着这珍贵的野生麝香,感慨道:

    “制好药还需要好药材啊,因为拿不到好药材,我们妙春堂好多药方都配不出来,也就生产不出来,这是目前困扰我们最大的烦恼,也幸亏跟你们岭南堂合作,否则只干着急。

    你们是不知道,香江的本地富豪们的要求都是很严格的,几个顶级豪门都有御用中医师,如果我们售卖的中药方剂达不到他们的要求,不但收不到款项,更会让我们中医馆的名声在富豪圈内臭掉。

    所以我们宁可不生产方剂,也绝对不能糊弄病人,尤其是那些顶级富豪们,咱们中医人,信誉是第一位的。没有信誉,病人不相信我们的药材,那我们这中医馆就开不下去。”

    林木森点点头,感叹道:

    “唉,你们香江这边做得好,我们内地的中医行业现在是一塌糊涂,说出来真是怕同行笑话。同时也导致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已经不再信任中医,不得不说是个大悲剧啊。”

    邱敏利也会说话,赶紧棒道:“这不是还有岭南堂这个中流底柱在嘛,内地的中医圈烂不了。”

    呵呵呵~~~

    现场笑成了一片,上了年龄的人嘛,总是喜欢商业互吹。

    林三七则有些忍不住了,准备请教一下邱敏利这位香江中医圈大佬。

    “邱董,我想请教一个问题,你也知道内地现在不允许中药使用天然药材,就比如这野生麝香,别说搞不到了,搞到了被人举报,犯法了还要坐牢。

    现在我们岭南堂就遇到了这个难题,我们手里有天然药材,我们也有祖传的药方,但在内地办药厂是不可能的事情,法律这关过不去。

    所以我们的设想,是想到香江来开办一个中药厂,专门制作各种中成药,你觉得我们这个方法可不可行?或者有没有可操作性?”

    邱敏利仔细聆听着,随后坚定地点点头:

    “来香江厂开办中药厂,应该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我觉得是可行的,毕竟香江并不禁止天然药材使用,当然野生动物还是有限制,但养殖的就没问题。”

    林三七继续问道: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昨天已经去元朗和大浦实地去考察过,发现在香江办厂,这个地皮好贵好贵的,动不动就是几亿几十亿的地皮费用,让人咋舌。

    贵也就算了,这些工业村似乎并不欢迎我们入驻,他们更愿意炒地皮赚钱。所以现在我们面临着没有地方可以办厂的窘境,邱董,您觉得这个问题如何破局?”

    邱敏利听到林三七的问题,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小林总,你这思想有误区啊,为什么建药厂一定要去工业区?”

    “呃?”

    林三七几人都有点愣住了,包括林天华和孟鹏这些商业老手们。

    “办药厂不去工业区,那还能去哪里?”

    邱敏利已经知道问题所在了,于是笑着说道:“走,跟我去楼上看看,你们就知道答案了。”

    妙春堂中医馆是在一栋高层里面,一楼二楼是中医馆所在地,楼上是什么,林三七一直以为是居民区或者写字楼之类的。

    结果等电梯一开,他算是大开眼界了。

    眼前一层大约有500多个平米,里面却是一个小型的制药车间,不少工人师傅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那股子属于中药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室内。

    邱敏利介绍道:

    “小林总,这个就是我们妙春堂自己的制药厂。

    这个车间主要生产全鹿大补丸和八珍丸,这两只中成药都是我们妙春堂的拳头产品,在香江和东南亚都有很高的知名度。

    另外,这样的制药车间我们一共有5个,其他几个车间都在这栋楼里,往上数一层层都是。我们妙春堂不仅仅是医馆,更是一个药厂,怎么样,小林总现在知道中药厂该办在哪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