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惟逸的食盒是花钱从食堂里买的,有烧鸭,蒸鸡,红烧肉和丸子,哦,还有素菜若干。

    潘筠的目光从这些菜肴上扫过,她不由的嗅了嗅空气中的肉香味。

    他们三清观和龙虎山天师府一样,属于正一派道士,规矩没全真派那么多和严格,平日不禁荤腥。

    可不禁荤腥,不代表他们就会日日吃荤食腥。

    其实,他们吃肉的时候也不多。

    在三清山时,还是王费隐觉得他们正在长身体,不能缺少荤腥,所以若无人从山下带肉上来,他就给他们吃鸡蛋。

    若间隔的时间超过一个月,他还会忍痛给他们杀一只鸡。

    平均算下来,他们每五日就能吃一顿荤腥,却肉量还不错的那种。

    但这放在整个道家都算难得的了,因为他们来学宫之后,平日吃的也是素食,每隔三天会有一道荤菜,就是那肉吧……

    就跟肉丝差不多,除了一点味外,完全没吃肉的感觉。

    道士们日子也过得清苦啊。

    所以这大鱼大肉的食盒,还是很能引人注目的。

    妙真和妙和的目光也都不由的落向食盒。

    潘筠:“张师兄这是?”

    张惟逸解释道:“这是为庆祝师妹下山准备的,我们三人一起凑了钱买的,算是给师妹除秽,接风洗尘。”

    潘筠看着食盒没动。

    张惟逸就叹息道:“此前种种皆是误会,还请师妹不要往心里去。”

    妙真凑到潘筠耳边小声道:“小师叔,张惟良三个都搬出凤栖院了,张惟良是上思过崖了,张惟纲和张惟勤则是在外历练,听说要到明年毕业了才会回来。”

    所以这院子就剩下他们六个人了,而不巧,张惟逸和薛华、邓子宇三人到今年九月初也会毕业,授箓后离开。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很显然,这是张惟逸三人的示好,他们希望剩下的三个月能够好好相处,彼此都不要再出岔子。

    潘筠想通,冲他们微微一笑,伸手接过食盒,“好,那就多谢三位师兄的食盒了。”

    张惟逸将盖子给她盖上,冲她笑着点头,“那我们就不打搅三位师妹用饭了。”

    送完食盒,三人转身就走。

    潘筠目送他们回自己的屋,转身也带着妙真妙和回屋。

    她感叹道:“当初张惟良他们三个要是也这样就好了,省了多少事啊。”

    潘筠和妙真妙和道:“所以我们出门在外,一定要与人为善,不要轻易去得罪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谁知道什么时候遇到的就是人外人呢?”

    妙和:“小师叔,我们都是听你的,所以……”

    潘筠:“余下的话你可以不用说了。”

    妙真:“小师叔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教育我们?因为你对于张惟良他们来说,就是那个人外人。”

    潘筠不由仰天感叹,“才下山多久啊,你们就都学复杂了。”

    妙真和妙和抿嘴笑。

    下山后,主要的任务就是学习了。

    学宫的坤道并不多,不管道家如何宣扬众生平等,大环境在这儿,会让女子抛头露脸的人家并不多。

    道士也是道士他爹娘生的,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出家做道士,每个人都有一个原生家庭。

    这就注定了,道士还是男多女少。

    同性都爱和同性玩。

    在三清山和龙虎山的关系缓和,双边友好发展,潘筠又展现了自己的不好欺之后,学宫里愿意靠近她的女孩子多了许多。

    大家也不做什么,就去学堂上课时互相点头问个好,或是跑去食堂打饭时会不由自主的跑到一处,嘻嘻哈哈的闹在一起。

    妙真和妙和也因此迅速的找到了新朋友。

    当然,和她们玩得最好的还是玄璃。

    该说不说,这孩子虽然嘴不太好,但真是一个值得结交的好朋友啊。

    有事她是真上啊。

    薛太虚上术法课,看到潘筠,便道:“潘筠,你上来画一幅命门图。”

    潘筠正要起身,靠着她的黑猫睡得香沉,潘筠难得温柔些,就用手轻轻的将它抱到一边。

    就耽误了那么几息功夫,和她隔了一个妙真的玄璃见她不动,以为她是因为缺课不会,于是猛的起身道:“院主,我会画,我来画吧。”

    潘筠起到一半的屁股又丝滑的落回去,一脸感激加钦佩的看着玄璃。

    玄璃瞥见,更加自豪了,仰着脖子等薛太虚同意。

    薛太虚沉默片刻后道:“那玄璃上来画吧。”

    妙真妙和一脸莫名,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争这个,小师叔她又不是不会画。

    不过玄璃也没画错,修真图中的命门图并不难画,将两肾和肝胆气旋画出来即可。

    玄璃画得很标准。

    薛太虚不由点了点头,让她坐回去后又点了潘筠的名字,“潘筠,你来说一说这命门图。”

    潘筠想了想后道:“内肾者两仪也,中间有连环,内藏我真精赤白二气,左为玄阳,右为牝阴。”

    薛太虚摸着胡子颔首,欣慰道:“不错,你们且看,这一处就是中穴,是我后天之象海,又为真铅,是北方肃杀正气,顺则生人,逆则成仙,这一水一火俱五行,日夜潜行不息,所以两肾在人身中合成一太极……”

    薛太虚教他们怎样炼肾气,又教他们怎么用肾气带动五脏的五行之气运行,藏精于体内,发于身外。

    前者可以关键时刻吊住一口气不死,后者则可以示弱后瞬息一发,来个出其不意置敌于死地。

    当然,他不仅讲招式,还由此延伸出为人处世的一些观点来。

    教他们做人不要太锋芒毕露,要学会藏势。

    潘筠等人都听得很认真,直到此时,她才有了一种,学宫真的是学习知识的地方的感觉。

    很像她前世的学校,嗯,其实还是差了一点,但在这个时代也很难得了。

    没有人再为难她,师侄三人的生活回归正轨,精力都放在了修炼和学习上。

    每隔一旬,她们就会收到不知从什么地方寄来的钱,再拿着钱下山买泡澡的药。

    潘筠也画了符箓放在问道杂货铺里寄卖,去寄卖时顺手把写好的信递给陈掌柜,由他帮忙将信寄出。

    目前来看,一点问题也没有。

    她关在思过崖的时候没有往大同写信,父亲第一次这么久收不到她的信,有些急了,连着往龙虎山寄了三封信,都叫妙真给收上来了。

    潘筠没说自己被罚的事,只说自己近日修为有成,正在闭关修炼,所以不能下山寄信。

    不管潘洪信不信,反正潘筠是坚定的如此认为的,她去思过崖可不是闭关吗?

    她下山当晚,都没打坐修炼,睡梦中,灵气便争先恐后的朝她身体里挤。

    自她从山洞里出来,都是这样的状态。

    这就跟海绵被放在太阳下暴晒,晒了四十多天,已经极度干燥收缩,这个时候突然将它放到湿润的空间里,即便不往上面浇水,它也会自动张开,吸收空气中的水汽。

    反正,从她下山开始,她的身体就一直在自动的吸收灵气,补充丹田和四肢百骸中的元力。

    她打的也是慢慢来的主意。

    毕竟,她并没有损伤根基,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狠,加上,她还要和妙真妙和吃饭呢,暂时没时间坐下来修炼。

    入夜后,她也没有打坐修炼的意思,早早洗漱躺下,让身体慢慢适应在灵气的环境中。

    只是她没想到,一到凌晨,凤栖院灵气渐浓,她的身体就自动张开,大口大口的吞咽灵气,在她未曾察觉时,她身体里就形成了好几个太极气团……

    最后她是疼醒的。

    在察觉到身体的异状之后,她立即盘腿坐起来,开始运转功法修炼,先将体内吸收进来的灵气全都炼化,转化成自己的元力后压到丹田处……

    然后她才开始吸收向她挤来的灵气。

    大量的灵气被吸引而来,先是她周身的灵气因为挤不进去,却又盘旋着不愿离开,最后在她的头顶和周身形成了一团又一团的小灵气团……

    然后是她的屋顶上方,凤栖院内的灵气都飞速而来,在屋顶上方形成一个灵气旋涡……

    最后是高空之中,整座学宫,甚至龙虎山的灵气都在往这里来,在空中似乎形成飘带一样的颜色,最后在高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灵气团。

    正在打坐修炼的妙真妙和睁开眼睛,她们察觉到周身灵气下降,几乎吸收不到什么灵气了。

    这是她们入住到凤栖院来后第一次遇到。

    妙真想了想,开门出去。

    一眼,她就看到大量的灵气朝潘筠的房间涌去,她抬头看了一眼屋顶上方慢慢形成的灵气漩涡,转身回屋。

    她将墙上挂着的剑取下,走到潘筠的屋门前盘腿坐下。

    她才坐下,隔壁屋的妙和就悄悄开门,探头探脑的往外看。

    妙真扭头看她。

    妙和看到她,眨了眨眼,也开门出来,小跑上前,小声道:“我和你一起护法。”

    俩人就一左一右坐在潘筠门前为她护法。

    正中三间房有了轻微的响动,妙真握紧了剑身扭头看去。

    但屋里的人并未出来,而是站在窗前看了会儿就离开,连灯都没点亮。

    妙真悄悄松了一口气。

    妙和也停止了在袖袋里找符纸,俩人沉默的坐着,时不时的抬头看一下高空中越来越大的灵气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