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说完还给潘筠三人打了一个样,当着三人的面掏出一把铜钱,在官兵检查他的户籍和路引时塞过去。

    官兵就瞥了一眼他递过来的户籍面和折在一起的路引,挥手道:“进去吧。”

    和刚才仔细查潘筠三人的户籍和学籍形成鲜明的对比。

    潘筠恍然大悟,“原来在这个步骤就要买路钱,失策失策,失敬失敬啊。”

    官兵们听到了,嘴角一翘。

    潘筠低头在地上看了看,捡起一块拳头一样大小的石头,走到官兵们面前道:“官爷,你看。”

    她双手一合,在他们面前把石头给碾碎了。

    官兵们:……

    潘筠笑吟吟的,“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

    又道:“按《大明律》,枉法脏,一贯以下杖七十,我这一车的谷子,重十石,按泉州府制,当纳九十文的进城税,你要一两银子,不知道方不方便问,都有谁分剩下的九百一十文?还是说,我这十石粮食根本就不入账,一两银子全是你们分?”

    官兵脸色泛紫,大怒道:“大胆!你敢恶意揣测朝廷官员,来人,将她拿下!”

    潘筠就举起还剩下一半的石头,当着他们的面一点一点碾碎,压低了声音道:“兄弟,拿我?先不说你能不能拿住我,就算最后我被拿住了,你觉得你们能在我手底下活命?”

    潘筠咧嘴笑,“明日县令上报的公文中就是,南安县有暴民三人作乱,城门官兵奋力抵抗,亡一二三四,四个人。”

    潘筠嘲讽的看着他们道:“四个人呢,一两银子,不知道这钱最后能不能到你们家人手上?”

    官兵四人面色微变,站在身后的一个大个子推开面前的兵走上来,低头恶狠狠的盯着潘筠看,“小道长,为人莫要太嚣张,小心身死道消。”

    潘筠:“这话反送与你,凡做事,不要太过,我等平民虽如草芥一般卑贱,但草也可以扎破人的脚底,弄死他!”

    大个子脸色变了变,最后侧身道:“进城费九十文,滚吧。”

    潘筠嘴角微翘,数出九十文来放在桌子上,然后看向桌子上的册子。

    大个子嘴角翕动,在她的目光下将这一笔进城税记下,并把交税单子开给她。

    潘筠收了单子,回身跳上马车,挥手道:“我们走!”

    妙真就一鞭子在空中啪的一下,同时用手轻轻拍了拍马屁股,进城去了。

    进城后一直缩在一旁看热闹的男人瞪大了眼睛,见潘筠三人真的安全进城后就左右看了看,连忙追上去。

    “小道长,小道长,”男人跑在马车边,星星眼看着潘筠,“道长好厉害啊,你还读过《大明律》?我看你功夫好深厚,那么大一块石头都捏碎了?”

    潘筠目光从他的五官上扫过,笑吟吟的摊开手给他看,“那是假的,我才多大,哪有那么深的功力?知道变戏法吗?我们江湖中人都会一点,看,这石头跟蜂窝一样,一捏就碎,力气大一点的人都可以。”

    她还把剩下的一小块石头放在他掌心,“你试一试。”

    男人看放在手心里的石头,果然有很多洞,就跟蜂窝似的。

    他合掌一捏,石头碎了。

    他没想到这么轻易,一时楞在当场。

    妙真妙和也从男人身上收回目光。

    妙和小声嘀咕道:“小师叔,这人给我的感觉不好。”

    妙真则是问,“小师叔要钓他吗?不然为何用元力把石头穿成那样?”

    潘筠浅笑道:“他是个有趣的人,看见他,我就忍不住心生恶意,一下没控制住,下次我控制一下。”

    能让小师叔一看便心生恶意的人,那必定是个大恶人啊。

    她们相处也有一年多了,潘筠对人还是很宽容的,至今为止,她们只见过她忍不住对俩人有恶意,一个是远在京城的王振,还有一个则是前不久的黄世坚老爷。

    就是龙虎山张家那些人,虽然她们一开始就被针对和受欺负,小师叔对他们也从未心生恶意,只是见招拆招的反击。

    所谓的心生恶意,自然是,对方还未主动做什么的时候,自己就忍不住对他做恶事。

    比如对黄世坚,潘筠就是这么干的。

    男子很快又追上来,跟在马车旁边道:“小道长好聪明,竟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换石头,小道长,那些官兵嚣张跋扈得很,依我看,你还是快快离了南安县,去别的地方吧。”

    “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而他们对这里熟得很,只怕你斗不过他们。”

    潘筠一脸感激的点头,“多谢兄台提醒,但我们来南安县是找亲友的,没找到他们之前不好就走,而且我相信,天理昭昭,朝廷法度在此,谅他们也不敢做什么。”

    男子摇头叹息道:“你们是第一次来泉州吧?”

    他看了看潘筠三人,再叹息,“也是,你们年纪还小呢,自对朝廷衙门有幻想,但我提醒你们一句,城门口那些也是官兵,也是朝廷衙门的人,你们……总之你们小心一点吧。”

    潘筠点头应下。

    男子这才抱拳笑道:“一直不曾问三位小道长的名讳,在下宋北。”

    潘筠就抱拳回道:“我叫三竹,这是我两个师侄。”

    潘筠给妙真妙和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们也给自己取个假名字。

    妙真妙和一看,不由的对视一眼,对黄世坚,小师叔都没叫她们取假名字呢。

    看来,小师叔这是要纯做恶事了呀。

    妙真心思流转,速度却不慢,道:“我叫四水。”

    妙和:“我叫五火。”

    宋北一脸怀疑的看着三人,“你们叫这名字?”

    潘筠一脸严肃的点头,问道:“宋兄是不是觉得我们在拿假名字骗你?”

    宋北连忙摇头,“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

    潘筠就叹气,无奈的道:“你有这个想法也不奇怪,除了乡邻和从小一起的玩伴外,第一次遇见的人都不相信这是我们的真名,但这就是我们的真名。”

    宋北连连点头道:“我信,我信的,不过,你们姓什么?”

    潘筠脸上更失落了,道:“我们都是师兄师姐们从路上捡回来的,所以没有姓氏。”

    妙真妙和在一旁点头。

    潘筠道:“不然你以为我们的名字为什么这么敷衍?我呢,是观里捡回来的第三个孩子,又是在竹林里捡的,所以叫三竹。”

    妙真:“我在这一辈里排行四,是在沟渠里捡回来的,所以叫四水。”

    妙和:“我排行五,我从小就会烧火,道观里不管是煮饭做菜还是炼丹,火都是我烧的,所以我叫五火。”

    三人都特别的真诚,宋北在她们脸上看不出一点异常,于是相信了,连忙问道:“你们来这里找谁?或许我可以帮忙。”

    三人实话实说,“我们来找师兄师姐(师父师叔)。”

    宋北笑吟吟的问道:“他们在哪儿?我对南安县还挺熟的,我给你们带路。”

    潘筠就指着前面道:“不必了,我们到了。”

    宋北笑着转脸过去看,就跟南安县县衙对上了脸。

    他脸上笑容微僵,差点维持不住,“他,他们在县衙?”

    潘筠三人笑眯了眼,“是啊,他们和南安县县令是朋友,就住在县衙里。”

    宋北:“刚才在城门处,为何不提县令呢?官兵们要是知道你们和县令认识,一定不会为难你们的。”

    潘筠一脸正义的道:“我们怎么能仗势欺人呢?能靠自己进城,就不要靠别人。”

    妙真妙和也点头,“不能给长辈们惹祸。”

    宋北:……可他觉得她们刚才的行为惹的祸可不算小。

    不过……

    他抬头看了一眼县衙,又微微偏头看向后方,嘴角忍不住一翘,【也不一定,此时最头疼害怕的,只怕是城门口的那些官兵吧?】

    宋北笑道:“既然你们找到地方了,我就不多打搅了,我就住在城里的平安客栈,相逢即有缘,你们以后要是有事,可以去平安客栈找我。”

    潘筠应下,抱拳道:“多谢宋兄。”

    宋北抱拳笑了笑,转身离开。

    远远跟在后面的城门兵就看着他们赶着马车走到县衙的侧门,敲开门,和门房嘀嘀咕咕了一阵后就被请进去了,请进去了……

    城门兵瞪大了双眼,不敢怠慢,连忙跑回城门上报。

    城门的官兵们一听,害怕就和怒火一样猛的从心口冲向天灵盖,一个士兵崩溃的喊道:“她们有毛病吧,有县令这层关系为什么不用?”

    大个子官兵阴沉着脸,片刻后一巴掌拍过去,把人脑袋都拍歪了,“闹成那样,你让她怎么说?”

    “报上县令的名号你们就信吗?信了以后你们敢放人进城吗?”

    他阴沉着脸道:“已经把人得罪了,除非你们能做到立即跪在地上舔她的鞋子道歉,平息她的怒火,不然,就只能把人拦在城外,让她永远进不了城,你们能做到前一点吗?”

    官兵们沉默,显然他们做不到。

    大个子也做不到。

    “好毒辣的眼光,她肯定也看出来了,知道要是报上县令的名号,我们一定不会放她进城,所以就威胁我们,因为她知道,光天化日之下,我们还有所顾忌,我们一定会放她进城,等她进城后再对付她……”

    鞭子,来抽,看到了书友们鞭子,我心一紧,皮也一紧,今天就是死也要补上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