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筠立刻不说话了。

    虽然她在26世纪看到的东西也挺多的,灵气复苏嘛,很多绝迹的东西都出现了,但……大明毕竟不是灵气复苏,它是一直有灵气,虽然薄了点,但日积月累之下,谁知道会出现个什么东西?

    还是谨慎点儿好。

    虽然她现在功德挺厚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虽有功德,但越靠近三清山,她的心越毛毛的。

    潘筠敲了敲柜台,催促里面的伙计,“赶紧的,赶紧的,就两块碎银子,换个铜钱都这么久吗?”

    伙计笑着应道:“就快了,就快了,您看这是您银子的重量,一共是三两二钱六分,今日铜银兑换价是一千零五十文兑一两银……”

    伙计当当当的打算盘,潘筠道:“三千四百二十三文。”

    “三千四百二十三文……”伙计见她还先一步报出价来,惊讶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以更快,更恭敬的态度数出铜板来给她。

    三吊钱,另四串钱,老重了,但潘筠毫不嫌弃的把它们放到包袱里,伸手接过伙计给的二十三文钱就要走。

    伙计脑袋挤在小小的窗口冲她喊,“小道长,我们钱庄的银票也很值钱的,跟银子兑一样的价,你完全可以用我们的银票,最低有一两的。”

    潘筠随意的朝他挥了挥手,“什么时候你们钱庄能出个一文、两文的票子,我就换了。”

    伙计:“……一文的票子,连笔墨费都赚不回来……”

    潘筠背着钱上路,路上果然有很多乞丐。

    她觉得很奇怪,“我们从龙虎山出来去泉州时没看到过这么多乞丐。”

    玄妙道:“这是因为冬天到了,秋收彻底结束,赋税、劳役同时下来,有的人家纳不上税,就只能离家出走做流民去;还有的,单纯是为了躲劳役。”

    潘筠:“这个能躲得掉?”

    玄妙:“被抓住自有惩罚,但要是没被抓住呢?”

    潘筠懂了,这是在赌。

    进出城门口查探得更严了,每进一座城就要查一下户籍、路引这些东西。

    尤其是看起来行李少又单身的,会查得特别严。

    像潘筠他们这样有马有车,又一身道士打扮的,还有孩子的,城门的士兵只略看一看就挥手让他们通过。

    看来,他们也知道他们不会是流民,或者土匪。

    冬天到了,万物都安静下来,连人出门都少了,走在野外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却是人和自然,人和朝廷关系最尖锐的时刻。

    猎户们为了过冬开始进山狩猎,禽兽们为了过冬,也在进行最后的储粮工作。

    朝廷也要忙着收税,各地衙门则是紧急发布劳役公告。

    看热闹,想着这些,潘筠他们果然没能在天黑之前到达下一个驿站,于是,只能在荒野露宿。

    说露宿也不至于。

    因为他们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土地庙。

    潘筠跳下车,抬头看了眼蛛网密布的屋檐,上前推开虚掩的门走进去。

    土地庙屋顶半漏,站在正中间,抬头便可见天上明亮的星星。

    幸亏是冬天不爱下雨,不然在这里连雨都躲不了。

    潘筠站在半倒的土地公前,抬头看了它半晌,最后微微一笑,抱拳行礼,“土地公公,今夜贫道师兄妹借贵宝地落脚,打搅了,一会儿给您上点香吃。”

    说罢,躬身行礼。

    妙真妙和背着行李进门,见状也跟着抱拳拜了拜,然后左右找可以落脚的地方。

    潘筠已经找到了,在右侧靠墙的位置,无风,有顶,还偏僻,可以悄咪咪的盯着门口和土地庙的所有地方。

    “把行李放这。”

    潘筠还借着月光拖来不少干枯的木头和干柴,随手从破庙的各个角落里薅一把稻草来生火。

    嗯,稻草?

    潘筠低头看手中的稻草,猛的回头,“这破庙有人住啊?”

    正在整理地面的妙真“嗯?”了一声,起身看向她,“哪儿有人?”

    潘筠给她看手上的稻草:“新稻草,应该是今年晾晒的。”

    妙真妙和一听,立刻四处找起来,“有人吗?你躲在哪里?”

    “我们是道士,是好人,不是有意抢占你住的地方,请不要害怕。”

    潘筠:“……你们这么找,就是有人也不敢出来了。”

    她皱眉听了听屋里的呼吸心跳声后道:“现在应该没人。”

    她抬头,透过瓦片看澄净的天空,“今晚月亮真亮堂,住破庙的,估计进山摸野味去了。”

    要是她,高低得在山里摸到天快亮才回来,有时候打猎就得晚上打,尤其是打鸟和野鸡的时候,那是一摸一个准。

    屋外,才拴好马,给它喂上马料的陶季也抬头道:“今晚的月色好美啊。”

    玄妙也正在抬头看,她冷淡的道:“正适合妖孽出行。”

    陶季一听打了一个抖,胆战心惊的往左右看,“师妹,你,你可别吓我,我法术不太行。”

    玄妙拿起剑转身就走,“不行你还不练。”

    陶季跟在她身后,“那不是难练吗?”

    玄妙没有直接进屋,而是沿着破庙走起来。

    她拿出一卷细线,拴住后拉起来,用黄符包住铃铛挂在线上。

    她只围了四个角,等回到破庙,潘筠三个已经把火生起来,还搭了一个简易的灶台,上面放着一口锅,正在热肉汤。

    玄妙上前看到里面的排骨,半晌无言。

    妙和从自己的玉牌空间里拿出一包荷叶,打开,里面是扯好的面条,她喜滋滋的道:“我有两包面,师父和师叔吃一包,我和小师叔妙真吃一包。”

    潘筠顺嘴夸了一句,“还是妙和考虑得周全,我光想着用肉汤泡馍,忘记也可以煮面了。”

    妙和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陶季:“你就是每天这样夸她的?难怪这一路上不是肉,就是饼的,甚至还买了猪肉脯。”

    他伸手掐了一把妙和脸上的肉,忧伤道:“又胖了。”

    妙和也忧伤。

    潘筠拍掉他的手,“哪里胖了,只是没有瘦而已。”

    陶季就仔细的看了看妙和,点头:“也是,的确只是没瘦。”

    但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哦,不,是露宿丰餐,又是杀海盗,又是坑蒙拐骗,还做了一波善事,大家都瘦了,就她依旧坚挺的维持原状,可不就显得人胖了吗?

    陶季到底没出言打击徒弟,而是摸了摸她的脑袋怜爱道:“也好,趁着没回到山里,多吃一些吧。”

    妙和捧着面可怜巴巴的问道:“回山里师父就不给我吃了吗?”

    “那倒不至于,不过你知道的,山上东西少,吃一顿肉要等好几天的。”

    以前在三清山,除非陶季下山问诊回山,不然他们都要隔上十天半个月才能吃上一回肉。

    道观里养鸡就是为了在他们没肉吃时给他们吃鸡蛋。

    王费隐本人更喜素食,但孩子们年纪小,他们是必须要营养的。

    妙和一听师父担心的是这个,立即拉出脖子上挂着的玉牌高兴道:“师父,我已经想好了,等到了县里,我就去肉铺买上半扇猪肉存着,就是回家我们也可以每天吃到肉。”

    陶季盯着她的玉牌空间看,问道:“你有钱吗?”

    “有啊,”妙和道:“我们在学宫的时候每旬都下山赚钱,我买东西小师叔从不让我掏钱,我赚的钱全部存下来了,够买很多肉吃了。”

    难怪这一路上她一直买买买,从不见停歇和肉疼,原来是有钱。

    陶季伸手,“来,把钱拿来,师父帮你存着,以后你长大了,修为长进了,买本命法器的时候用得着。”

    妙和抓紧了玉牌,小声道:“师父,其实我可以自己存,我放在空间里很安全。”

    “空间是很安全,但你不安全。”

    妙和可怜巴巴的去看潘筠。

    潘筠轻咳一声道:“妙和,汤开了,好像可以放面了。”

    玄妙也扭头和陶季道:“你要怕她胖,等回山每日让她提着木桶去丹井那里打水,绑上沙袋上山下山四趟就行了。”

    她道:“不仅可以瘦身,还可以练一练她的底盘和轻功。”

    陶季若有所思,其实他也不是非得抓孩子的钱,这不是怕妙和不知节制吗?

    妙和:……

    她悄悄的伸手,“其实我……”

    陶季已经点头,“行吧,不许买肉回山,既然要每日下山上山,那就去大集上买新鲜的好了。”

    妙和张了张嘴巴,虽然下山上山听着很辛苦,但新鲜的肉听着很好吃啊。

    她闭上了嘴巴,默认了。

    潘筠和妙真就悄悄松了一口气,示意妙和赶紧下面条。

    妙和回神,将手中的面条有序的放进去。

    之所以说有序,是怕一团丢进去散不开呀。

    正煮得开心,外面铃铛叮铃铃的响起来,玄妙和潘筠猛地扭头,一阵阴风迎面而来,在屋里打了一个旋就快速离开。

    玄妙拿起剑旋身就追出去,“你留下看着他们。”

    跟在玄妙身后跑了几步的潘筠刹住脚步,回身看妙真妙和,再看拿着筷子微微抖动的陶季,压下想要探究的欲望,回身坐下,“我们先吃面吧。”

    妙真也已经蹦起来,不断的朝外张望,“小师叔,我们不出去看看吗?”

    陶季:“别别别,我们别去给师妹添麻烦,出去了她还得保护我们。”

    妙真勉为其难的点头,“不知是什么东西,竟能摇动师叔的法铃。”

    潘筠:“不是妖就是鬼。”

    妙和已经把面盛出来了,第一碗递给陶季,“师父,快吃!”

    潘筠和妙真一起抬头看向妙和,叹息道:“心真宽啊。”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