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她!”

    “混蛋,放开她!”

    “你们这帮匪兵、歹兵、龟儿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张狂下流,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年轻的、首次出门的、一路并未经过大城池、正满怀着报国之心来参加考试的学子们,冲了上去。

    其中,还有杜景辰。

    晏旭一错眼间,杜景辰就冲了上去。

    而他并不知道:杜景辰和一些学子们脑中想起的是他晏旭曾经说过的话:路不平有人铲、事不明就该辩。吾辈肩担国朝未来之重担,岂能遇事就缩?

    他们,也都出于贫苦;他们,亦曾在饱受欺凌后忍气吞声;他们……一心只想着有“强大”的晏旭在,就要在其表现出来之前,先做个勇敢的、有承担的读书人!

    尤其是杜景辰!晏旭对他而言,就是精神上可以依赖的强大者。

    晏旭只看到他们冲了上去,将兵士的长枪握住拨开,将妇人及其家人挡在身后,还想与兵士们据理力争。

    有兵士不乐意了,一脚踹翻一名学子,于是,瞬间混战成一团。

    这帮兵士,老油成这样,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

    而这帮学子可不是文弱书生。他们日日早起跑步,就算是休沐也要翻山回家,回家了还要种地干活,再加上此时人数的优势,战斗力一点儿也不弱。

    转眼间,就将那十几名兵士打得满地找牙、鬼哭狼嚎。

    而老学子们,眼前帮不能帮、退又不能退,索性就混在行人中吆喝起来:“大家快进城,快点进!”

    城门口顿时拥挤成团,行人高兴着、兴奋着,你推我搡、海浪般涌进城池。还有的,趁机在路过那些兵士们时,你踢一腿、我补一脚……

    晏旭的小身板如风浪中的舢板,别说靠近那帮同窗,便是站立都有些不稳,被挤得荡过来、悠过去。

    还眼见一名孩童在拥挤中与家人失散,跌坐在地就要被踩到,眼疾手快一把捞起来!

    嗯……重量增加,重心稳了。

    手脚并用努力挤出人群,挤到道儿边边,看着人们如洪峰般向前,就直摇头。

    完了,事情闹大了,这要怎么收场?!

    只听说过学子们静坐的,没听说过直接上演全武行的。考试在即啊我的同窗们,你们……!

    晏旭跺下脚,背着孩子往那边去,就见同窗们已脱离战团,站去更远处,看着那些倒地的兵士们被百姓们悄悄出着气,正“哈哈”大笑、击掌相庆、豪气干云!

    晏旭暗骂一声:瓜娃子!

    上去踹杜景辰一脚,低喝:“都赶紧抓土抹花脸,混进人群,立刻进城,分散找地方呆着。记住:打死不能招!”

    没听城门楼子上的集哨音已经吹响了吗?还在这儿乐个龟蛋啊!

    学子们一听,对呀,他们闯祸了啊。赶紧照做,还互相帮忙抹灰,再将后衣领一抓,兜住脑袋,挤!

    城内,兵士们已从四面八方涌来,拒马桩被硬推着,想将百姓们给阻截开。更有兵士企图拦截四散的百姓。

    领兵的校尉见状,大喝着:“抓!敢乱跑者,全给老子抓了!”

    晏旭眼前前方被拒马桩挡出来的缺口越来越小,还有百姓不断被推倒,场面更加混乱,立刻嘶哑起嗓音,扯着喉咙喊:“官兵要杀人了、官兵要杀人了!”

    抓人、杀人!

    恐惧,让百姓们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掀翻了拒马桩、冲翻了兵士,没头苍蝇一般,四散乱逃。

    领兵校尉发了狠,就要下令杀鸡儆猴,又听人群中有人喊:“有考生、好多考生,天杀的,你们当真是匪兵啊,敢对考生动手!”

    能参加乡试的,最低也是秀才,这谁敢轻易就杀?

    校尉只得下令兵士后撤,守住城门口两边,等着一俟进城人数减少,就将拒马桩推上阻截。

    可是,五十个铜板啊!前面的跑散了,后面的一听这会子进城不要钱,立刻拔腿开跑,导致似海浪般一拨儿接着一拨儿,层层叠叠,永无断绝一般。

    直到一个时辰后,城门口才再次恢复了秩序。

    而晏旭他们呢?

    晏旭背着个三岁大的孩子,挤进城门,却又不敢跑远,只跑去都被百姓慌乱中撞塌的茶寮废墟边,确定安全,让孩子站在自己的肩膀上,抓着残存的断梁,和孩子一起抻着脖子到处张望那些寻找家人的人。

    此法有效。很快,便有一个中年汉子朝着他们跑来。

    孩子一见也欢快,就在晏旭的肩膀上蹦蹦跳跳,好悬没把晏旭这小身板给踩趴下。

    “爷爷、爷爷!”小孩子儿兴奋地叫。

    中年汉子一把抄过孩子,捂在怀里,再冲着晏旭鞠了一躬,摸出几个铜钱塞过来,口中忙不迭感谢:“好孩子,谢谢你,谢谢你。有机会叔一定好好报答你。”

    说着见铜钱又被推回来,索性往地上一扔,“快跑吧,赶紧回家!”

    将孩子抱紧,就先跑一步。

    此时、此刻、此地,的确不是叙什么恩义的时候,晏旭见有些百姓只是被擦伤、挤伤、或踩伤,并没有闹出人命,便捡起铜钱收好,快速遁入人群,赶往绵州馆所。

    每省的省城,都有辖下各州府设立的馆所,平时用来接待进省城办事的官员,遇到考举时,就是专门给“自家”参加科举的考生们提供食宿的地方。虽然也收钱,但比之客栈那些要便宜得多,甚至还可赊账。

    一路过来,晏旭这帮人就都商量好了,要一块儿住在馆所里,无事一起读书,有事一起照应。

    等晏旭赶到时,还见到杜景辰和那些人,正在馆所门外,一脸焦急地等待着自己。

    “你可算来了,快快快,快进来!”

    杜景辰迎上,看了眼浑身被挤得乱七八糟的他,笑着催促。

    大伙儿也都笑。

    他们哪,来时也差不多,一身短褂,东歪西斜,有的头发都散成了疯魔状。

    因着来时多半赶山路,没人傻到穿长衫。

    终于见到晏旭平安,这才放下心,一块儿进去,按照馆长分派的房间,自去洗漱打理不迟。

    而他们却不知,这次的事情,引得川省最高文官、知州、常元纶,发了大火。

    “乡试在即,城内安全何等重要。居然敢有平民带头闹事、打杀官兵、强闯城门,这是阴谋、这是造反!本官限你们十五日之内,捉拿那帮刁民,本官要对他们严惩不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