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

    轿子正前方的火武队,顿时又笑了个畅快淋漓。

    他们现在,什么也不顾了。管它什么文臣武将、管它什么朝廷打压、管它什么什么什么……

    天塌下来当被盖,痛快一回是一回!

    王延康勾着的脑袋上,两只眼睛朝上抬,嘴巴微张,衣角滑出齿缝……

    他没想到有人敢这么大胆掀他的轿帘,让他露了丑。也没意识到他这震惊的一瞬间,露出了更大的丑。

    他只在震惊一瞬后,手忙脚乱去扯轿帘,却又在刹那呆怔一下。

    掀轿帘的人,那张脸……

    没等王延康看清,那人已转过了身。

    轿帘被别人扯住,王延康扯两下没扯动,索性跳出去。

    任由已缩出半边身子、甚至连肚兜都缩斜一边去了的队服、斜挂着露出光裸的胳膊和侧半身,叉起腰就仰起下巴冲火武队喊。

    “小爷昨日就已退出高文少年队,你们凭什么拦小爷?!”

    说着再一指同样想逃没能逃掉的高文队,再指向柳兴贤:“你说,小爷是不是昨日就退了?!”

    按照辈份来说,柳兴贤是柳娇儿的弟弟,王延康是柳娇儿的儿子,王延康得管柳兴贤喊小娘舅。

    但王家比柳家强盛,王延康还是王家第四代嫡长孙,柳兴贤再怎么着也不敢惹,就连现在想拉其一块儿下水也不行。

    当然他也没有必要拉对方下水。

    于是立刻用力点头:“对,延康少爷从昨日起,就已不再是我们高文队的队员。你们放他走!”

    高文队队员也跟着点头,不过……

    点了一下就看到火武队、以及围在外圈的那些仆从下人、甚至是判裁们脸上鄙夷的神情,点不下去了。

    他们是喜欢跟着柳兴贤到处欺负人,但不代表他们没有自己的骄傲。或者说,反而有着更多另类的骄傲。

    就被看得脸皮有点儿烧得慌,纷纷闪开视线、侧开脸,不敢与人对视。

    “呵,玩得起、输不起。你们高文队这是想着反正就要就地解散,彻底想耍赖皮了是吗?”

    这时,晏旭侧过身,又走回来。继续道:“行啊,赖呗。各位只要不想想身后门楣的脸面、不怕被满京城的人嘲笑你们当君子一诺是放气,那随便,走吧。”

    “你敢往外传?!”柳兴贤本能威胁。

    “你胡扯什么,我们哪有?!”

    高文队的却本能不敢领这句话的重量。

    开玩笑,他们出身的门第都是四品文臣大员往上,文人又最重君子形象,这要宣扬出去,那还了得?

    谁还不是肚里坏、外面必须得保持光鲜亮丽啊。

    “啪、啪、啪”,

    晏旭一下、一下,轻拍着手掌,再一耸肩,一摊手,轻笑道:“那就好办喽。来吧各位,如此绿荫成盛的宽敞大道等着各位。”

    说着,再瞥向柳兴贤,“别吓唬我,我胆子小。不过也知道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你们要真敢耍赖,说不得我也敢将契约赛状贴到皇城门外去,让全城的人帮忙给评评这个理。”

    “你!”

    柳兴贤气炸了肺。

    心下却不由地琢磨开:他们输了、在这儿喊爷爷未必会被多少人知道。但要真被火武队将契约状给贴去皇城外公示栏上去……

    他们的长辈,会将他们连夜送出京城,送得越远越好。

    “噗通”一声。

    柳兴贤做出了选择。

    他用力瞪了出头的黄肤小少年一眼,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耍赖的后果,他扛不起,高文队全体成员也扛不起。这一跪,由不得他不跪。

    “火武队爷爷!”

    这一喊,也由不得不喊。

    喊着,还得往外爬!

    还生怕王延康再闹幺蛾子彻底把对方惹急不要他们认输,柳兴贤一咬牙,爬着就把王延康一把拽倒,摁跪,头顶着对方的屁股,喊着往外爬。

    只是心里恨透了那个黄肤小少年。

    若不是这个人,柳兴贤敢用脑袋赌:火武队的人就算赢了也不敢要赌注,也会乖乖地将他们高文队礼送出去。

    只有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少年郎、只有他!!!

    而在柳兴贤跪下高喊开爬后……

    “噗通!”

    “噗噗通!”

    高文队的一见队长都跪了,再抵抗不得,也纷纷跪下,纷纷喊着,以最快的速度往外爬。

    “火武队爷爷!”

    “火武队爷爷!”

    一时之间,绿荫通道上,就像是有十一只黄色的螃蟹在乱爬,尤其是王延康,被顶着顶着就滚去一旁,再被捞起来顶着爬,再滚,简直笑死个人。

    而火武队的也极度捧场,哈哈大笑着,追去两边,一声声回应。

    “嗳!爷爷们在!”

    “嗳嗳嗳!爷爷们在呢!”

    “大声点儿,爷爷们耳背,听不清!”

    “嗳,这才乖嘛,来来来,再喊一声,要脆的!”

    “……”

    火武队的人,从来没有收获过这么满满当当的成就感,简直要乐疯,又只觉豪情万丈,一扫多年沉郁,浑身每个毛孔都得以畅快舒张。

    而高文队的人,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人,这辈子也从来没感受过地面原来如此难行硌膝,也从没觉得这短短一百米通道,会有如此的漫长。

    肠子都悔青了,且是青中带黑、黑中带紫的那种。

    只有王延康,死不张嘴,还被柳兴贤给打了一巴掌。

    喊出声来之时,看向后方那个小粽子的眼神,充满了怨毒,以及,疑惑。

    而他并不知道的是:晏旭就是故意出头、故意将高文队以及王延康的仇恨拉扯到自己身上来。

    反正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他与王家和柳家,本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干就完了!

    那干完了呢?

    还不溜等什么啊?!

    晏旭对卫一和卫三使了个眼色,让他俩去拦回小胖墩,再一扯杜景辰和赵北晴,溜了溜了。

    而王延康,在爬到终点,恨恨撕下身上黄色队服扔到柳兴贤脸上后,就狼狈不堪地回了王府,冲进了长房长院正屋。

    “我儿这是怎么啦?”

    正在给厨娘吩咐晚上为自家夫君炖个什么补身汤的柳娇儿,一见自家宝贝儿子跟个乞丐似的、一身破烂、满脸花脏地冲回来,吓得惊叫一声。

    王延康却顾不上哭,也顾不上撒娇,只恶狠狠跺着脚驱赶房中的下人:“滚滚滚,都滚出去,快滚!”

    连推带踢。

    柳娇儿一双柳丝媚眼睁大,扭了扭细细的柳腰,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下人们慌不迭跑完,才听扑至她面前的好大儿说了一句话。

    “曾祖父让母亲您辨认的那个孩子,我今日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