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北晴坦然微笑,坦坦荡荡回答。

    “你们的精力不能被分散在家务琐事之上。京城的西南侯府需要人操持打理,还有你的书肆、酒馆、宅院,以及未来可能更多的家业上,都需要。我做这些最合适。还有……”

    赵北晴说到这儿,到底是有了三分羞涩之意,微微挪了下视线,却又立刻转回。

    如湖般纯澈的双眼,以无比认真的神情看着晏旭。

    “我心悦你,此生也唯愿能做你的妻子。”

    赵北晴小的时候,就和一群男娃、女娃一起玩耍。

    母亲就有叮嘱过她:注意从中挑选出谁的未来最有可能成为她的夫婿。

    母亲说:从小就挑出来的,总比掀了盖头才知道对方长相要强得多。

    母亲还说:以她的家世,未来想要嫁给谁都可以,只要不入皇家。

    从那时起,赵北晴就知道:女子长大了要嫁人。但她有权利不盲婚哑嫁。

    她便挑。

    想要一个青梅竹马。

    因为从小培养的感情最牢不可破。

    却无一人入她眼。

    直到……

    哥哥总是跟她提起晏旭。

    夸其沉稳有度、睿智聪慧、豪爽仗义、刻苦勤奋、温暖如阳……

    听着哥哥反反复复说起他们之间那些或平淡温馨、或惊心动魄的故事。

    那时,赵北晴就听出:晏旭其实是个很懂得如何包容哥哥、如何调教哥哥的人。

    就对晏旭十分好奇。

    再到见到晏旭,正是其落榜之时。就发现,想像得可能过于美好,现实却有些崩裂。

    晏旭为了兄弟,宁愿独自吞咽委屈也不肯掀开舞弊,赵北晴就觉得这人缺了格局,且过于隐忍。

    赵北晴在松州,看的、听的、见的,多是军中铁血男儿、豪爽硬朗,就见不得晏旭这种什么都憋在肚子里的家伙。

    那时起,她配合晏旭,只是为了自己的哥哥。

    再到……

    那封投文信、那些字迹,赵北晴恍恍惚惚就觉得:能写出那样字体的人,恐怕是自己看轻了对方。

    更仿佛,晏旭与她钦佩的那个人,似乎已慢慢重合在一起。

    她越看那样的字迹、越想那样的人、越想晏旭,重合度就越高,直到她自己也分不清楚。

    只知道,她会忍不住关心起了晏旭的一举一动。

    哪怕对方的每一声咳嗽,都能听得她心惊肉跳。

    再到老皇帝心意翻转、贪官污吏彻底受到严惩等等,赵北晴就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直觉:这一切,是晏旭做的!

    最后,在蹴鞠赛时亲眼所见晏旭的种种表现,当其他人都在为火武队欢呼庆贺之时,赵北晴无比清楚了自己的心意。

    她,要做晏旭的妻子。

    无关其它,只因心悦。

    心悦从何而来?心悦什么?

    或许她自己也说不清。

    也许只因着:每每有他在身边,心就安定与愉悦。

    这是除了父母之外,就连哥哥都不能带给她的踏实和可依赖感。

    哥哥应该也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才会愿意将后背交给晏旭。

    现在,赵北晴想想以后能为晏旭操持家业,心里为哥哥、为自己家人命运感受到的伤痛,都被冲淡了许多。

    甚至……有了一些些的欢喜雀跃。

    赵云义也轻松了几分,眼珠在妹妹和晏旭之间来回滚了两圈儿,就悄悄拉上杜景辰,悄悄站远。

    躲去树后,抻着脖子悄悄再往这边看。

    看那两只呆头鹅。

    其实晏旭在沉思。

    他能感觉到赵北晴的真心实意,也清楚之后在京城的一段日子里,的的确确需要赵北晴的帮助和打理。

    也更明白答应了只会更好。

    但是!

    “赵姑娘,你可以跟着我们返京,那些家业琐事,也真的要麻烦和拜托你全权处理。”

    晏旭三思后,郑重回答:“但我们年纪……都还小,这些话,在此刻,且说且了。私定终身要不得。至于未来怎么样,以后再说。”

    这些话在未尘埃落定前,就再不要提了。我们都要当没听过、没说过。之后,我们还是当朋友相处。

    如果不出意外、如果我能金榜折桂,有了堪堪与你匹配的身份,届时如果双方长辈同意,我没意见。

    晏旭知道,赵北晴是个合适自己的姑娘,也会是一个合适的当家主母、贤惠儿媳,也能与母亲相处融洽。

    但晏旭更知道:自己的身体,不知道会有一个怎样的未来。而且,自己的未来都会充满着艰险。

    他,不想害了赵北晴。

    虽然从另一层面上来讲:赵北晴身为赵云义的妹妹,避无可避也会被卷入。

    但要是其能嫁到这些纷杂之外,就有机会能像晏旭的母亲一样得以保全。

    赵北晴听懂了。

    她认认真真敛裙冲晏旭施了一礼,坦然笑开。

    “感谢你待我的尊重回护之情。我再说最后一句:若能为你妻,一时片刻亦够一生陪伴。若不能,独活亦无趣。”

    你能活多久我便伴多久,能拥有回忆我便已足够。所以不用跟我提你的命有多短多长。

    要是你们以后有事,我一个人也不想再活着。你用不着为我想得那么长远。

    晏旭:“……”

    他回了认真一礼,然后走开。

    赵云义跳出来,指着晏旭就撇嘴翻白眼:“小酸腐,真真是个小酸腐。”

    可酸死赵云义了,牙根儿都痒痒。

    这要是他看上了哪家姑娘,二话不说,绝对攥紧不放、穷追猛打。

    偏这小酸腐想得太多,姑娘家都主动送上门儿来了还往外推,啧,太酸!

    杜景辰却觉得晏旭做得对。

    “门户之见、地位高低……”

    刚絮叨两句就被赵云义挥挥手打断。“我家人根本不看重那些!”

    杜景辰不服。

    “那要娶人家姑娘,不得先为人家好好考虑考虑?旭哥儿半点没做错。这可不是大被一蒙、天塌任由的,这可是终身大事,要为人家负责担任的!”

    “行行行,你有理,你们都有理。”

    赵云义捂着半边腮帮子,不和杜景辰理论争辩。

    只问晏旭:“你说,我会不会也被那位给关起来?或者限制在皇宫?”

    晏旭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而赵云义的问题还没完。

    “圣旨若传到我家,我却不能亲自接旨,只怕要被追查去向。你想好怎么处理没?”

    旨意不单单是给西南侯的,还必须得赵云义亲自接旨。

    总不能告诉传旨官:他已经入京城了吧?只怕会横生枝节。

    而传旨官若看不到人,通常就两个处理:一是让去找,其会先等着;二就是被买通,只当已经传完,自顾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