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戚桓翼手下有火武队成员中谁的父亲、兄长等等……

    也不知道性命尚存否?

    若存,是否也与戚桓翼一道被囚、被押解、要被一起送上路?

    晏旭还没想完。

    吩咐的话音刚落,就听卫五道:“罗昆和宁固的父亲、齐鸣的兄长,皆已在朔城战中,战死。与其他战死将领们的遗体,将随押解戚大将军的队伍一并运回。”

    晏旭剧烈咳嗽起来。

    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戚大将军的部下,都已无命回归。

    晏旭一时都不知是痛心多些、还是庆幸多些。

    他们死了,他们的家人,可以不用卷进这场失战风波,能够侥幸存活。

    这下,倒是不用担心火武队成员冲动闯祸了。

    他们如今悲伤更甚,且会被家中更严看管。

    可晏旭的担子并未减轻。

    要如何营救戚桓翼呢?

    也许有不少人都在暗中打起了劫囚的准备。

    晏旭可不会认为所有人的心都是死的。

    那要寻找那些人吗?再一起行动?

    还是……先劫赔银呢?

    劫下赔银,战事必再起,戚桓翼绝对就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不不不,赔银绝对劫不下来。负责运送的官兵至少都是五千之数。

    那要想保下戚桓翼的命,大概只有一个人可以说服老皇帝改变主意。

    就是王勋!

    这可把晏旭给恶心得够呛。

    而又随即想到:这会不会又是王勋玩的“一手针、一手枣”?

    就是让王福庭悄悄建议陛下捉拿戚家满门,引得有心想救戚家的人给王家送礼?再由王勋出面去为戚家求情?

    这么做的好处至少有二。

    大把的利益收获,和让朝臣们重新看清楚:谁,才是真正说话有分量之人!

    让他们好好看看:看,我王勋就算是退了,你们也还要是要求到我。

    别以为我退了就觉得王家弱了、想蹦哒了。

    王勋就能趁机再次立威。

    而王勋最后保下的,可能只有戚家人,不会保戚桓翼。

    因为那些被卷进战事的哀哀百姓们,需要一个交代。

    国朝的士气,也需要这样一个交代。

    本来该老皇帝自己担着的一个交代。

    而那些人能求王勋的,也是王勋自己只愿意做到的地步,就是保下戚家一条血脉。

    王勋立威、人情、和获益的效果就足够有了。

    晏旭也烦躁得走出院外,走到山林子里去,坐去块大石头上。

    外面寒风凛冽,山上到处仍传来着各种叮叮当当建屋盖瓦的声响,听着还很热闹,又让人心情更加嘈杂。

    估摸着快下雪了,得抓紧时间修建。

    天边,乌云已有了堆叠之像。

    晏旭被冻得有些发抖,却也不愿意回去。

    他就看着天边那些云朵,因为此时的它们,就像一张张不停变幻的脸谱。

    一条大氅披在了他的肩头。

    耳后,传来赵北晴温柔的声音:“实在想不出便不想了吧,人力有时尽。”

    “你说,如果戚大将军活下来了,最后会由谁来背这个罪?”

    晏旭没动,只喃喃问她。

    现在的晏旭,也愿意将一些心中的想法与赵北晴商讨。

    因为赵北晴这姑娘,别看年纪小小,当真是相当聪慧和善解人意。

    她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理解晏旭的想法,有时也能提出有用的见解和建议。

    “得看戚大将军怎么个活下来法了。”

    赵北晴替晏旭拢着披风,再绕去其身前,为其系好大氅的领口,再理了理,盖住他的腿。

    一边忙碌着,一边慢慢说着:“如果是被劫活下来,只能一生躲躲藏藏,罪名还是他的;如果被陛下改变主意释放……那就是其他某个将领的。那人的全家就必死无疑。”

    比如:把私开城门才导致战事失利的人给推出来。

    不,不能说是推出来,那样的人本就该死,也的的确确是造成失城的罪魁祸首。

    可那人是谁?

    还没有查到。

    卫四回报说的是:当时聚城的东面,正被敌人夜攻,攻势很猛。城中已疲惫不堪的将士和许多百姓们,正拼死浴战。

    南城门就突然被打开,敌人一拥而入。

    晏旭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敌人有提前得到南城门会开的消息、有绕过聚城东面在南面预伏下兵力。

    也许夜袭,都是为了给那人创造打开南城门的机会。

    那人如果没有被敌人杀人灭口,那么,就一定还活着,职位一定不低!

    晏旭站起身,看向仍跟着自己的卫五。

    “去查,第一批进入汇城的难民里,级别最高的人有哪些。不论文武!”

    聚城是第一防线,汇城,就是那第六座城池。

    聚城破,逃出来的人仍有不少,分散逃亡。但后续四座城池的城门都没有为他们打开。他们就会逃向汇城。

    敢私开城门的人,不会留在聚城等死,绝对就在第一批抵达汇城的人群里。

    不,还有一种可能。

    晏旭再继续吩咐道:“再详查聚城城破到敌人攻下那四座城池之间,那四座城池的门到底有没有为谁打开过。角门!”

    只要找到那个人,就有可能救得了戚桓翼。

    不过……也有可能只是多了伴儿。如果那人官职不高的话……

    所以,晏旭并没有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找到那人上。

    还是得琢磨出个先救人的法子。

    只要最后扛罪的不会又是哪个无辜将领就行,死的也不行,否则就跟捞起船又沉了舟一样。

    “要不,你再回去翻翻书吧。”

    赵北晴见晏旭的双眉皱得死紧,又被冷风吹得直咳,便建议道。

    版图的不断缩小,被罪的将领已不知凡几,绝不是只有翟大将军一个。

    其中,亦有最后得以免罪者,史书上应该有记载。

    也许能借鉴一二呢?

    晏旭眼前一亮,又见赵北晴冻得鼻尖通红,遂招呼上她,赶紧回屋。

    屋里的炭火正亮,一进来,热气激得人打个哆嗦。还真是一帘之隔两重天。

    二人坐去铺有软毯的地面上,开始在堆积如小山的书册中、翻找可能有用的信息。

    本就在屋里收拾的杜景辰、和在院中气得练拳的赵云义,听说后也赶紧帮忙一起翻找。

    时间流逝,大雪亦不期而至。

    山上筹建事务都已暂停,请来的工匠等等,都已领上工钱,匆忙赶回各自家中准备过年。

    而王勋那边,的确已收礼收到手软。

    但他还在按捺不动,还在等,等到更多的人更绝望的时候、他再出面请求陛下为戚家留条血脉。那才会达到更好的效果。

    ……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腊月二十这日。

    已经鏖战数个日夜的晏旭几人,来回翻遍堆如小山的书册,却仍然一无所获。

    “吃面吧。”

    一边忙着翻书、一边又忙着照顾家业的赵北晴,亲自煮了一碗面,端到晏旭面前。

    晏旭怔了怔,已经麻木的脑袋,闻着面碗里传来的阵阵鸡汤香气、看着最上面卧的两个煎蛋、以及点点星绿的葱花。

    再看看赵北晴,看看门口。

    没了?就自己有面?

    “噗哧,”

    赵北晴见他这副傻样儿,忍不住轻笑出声,再推了推面碗。

    “今日是你满十二岁的生辰。”

    晏旭这才恍然记起。

    前世他就极少庆生,且生辰并不与原主相同。

    而原主每年生辰,要么就稀里糊涂忙碌中滚过去了,要么就是母亲周氏为他在清晨煮两个水煮蛋,吃完好一滚滚一年。

    并没有多多记挂或者大肆庆贺。

    这次又是很忙,便忘了个一干二净,倒是难为赵北晴还记着。

    晏旭不好意思地道过谢,接过面碗,听着赵云义和杜景辰祝贺自己生辰快乐,忽然感觉心里有无限的暖意涌过。

    他也不吃独食,让鹅梨拿来几个碗,跟大家一起分享这份快乐。

    但煎蛋没人要他的,只能他独享。

    可在他操起筷子,准备吃时,却看着鸡汤、面条、煎蛋,出了神……

    踏破铁鞋无觅处。无心插柳柳成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