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辞长得讨喜,笑得亲和,嘴又甜,人又勤快,医术还好。

    进入太医院,从一名御医开始就负责为贤妃看病。

    贤妃算算日子,差不多都有了八、九年的光景。

    她从未发现其对自己有过不忠,怎么可能突然会背叛自己?

    相比起马辉,贤妃更信任鲁辞,且也更相信自己给鲁辞留下的能力印象。

    鲁辞真的想要那个什么果,直接求她,未必不可得。何必要拿她的身体做筹码?

    贤妃越想越觉马辉荒唐。

    马辉才入太医院不到两月,只听说其医术还不错。虽然没听说过其有其它问题,但贤妃可不会轻易相信这样的人。

    但空穴来风,必有其因。

    贤妃就想听听:马辉要如何说服自己去相信鲁辞的背叛。

    马辉先说出了一段过往。

    “微臣恩师不贪富贵、不图荣华,辛苦在乡野为人行医一辈子,却到老迈时,被个无知幼童生背医书给驳倒,自此郁郁成疾,撒手西去。”

    “你因此就对那幼童怀恨在心?那幼童与子忠世子有何渊源?”贤妃不急不慢反问。

    跪在地上的马辉,再叩一头,磨了磨后槽牙道:“若真是微臣恩师之误,那算他学医不精、咎由自取。可事实并不是。”

    “娘娘,您最清楚,太医们为您诊脉,除了询问贵体安康之外,对于您每日食用之类,若无异常,并不会过分打问。”

    “微臣恩师明知那样的贫苦幼童、日常里食用的都是些什么,故而不想引那幼童伤心,看诊时并没特意询问。”

    “只这,就让那幼童抓住把柄给驳倒……而当年那幼童,正是现在京城内盛传的小军师!”

    马辉将当年的事情偷换了一个概念。

    毕竟当年有陈县令在,马辉不敢对贤妃撒谎,又不想完全说出真相,便避重就轻。

    其实贤妃想听的只有幼童的身份而已。

    她对马辉师徒和人家的恩恩怨怨并不关心。

    见其还在啰啰嗦嗦,便提醒道:“说重点。”

    “是是是,”

    马辉连忙再叩一头,呈禀道:“娘娘,微臣怀疑段院正对陛下撒了谎。事实恐怕并非是子忠世子中毒,而是晏旭!”

    接着,马辉便将自己发现鲁辞配的药材有问题等等。

    进一步确实着他自己的推测。

    “需要塔干果的,应该是晏旭无疑。当初家师有为其诊断出过胎毒之症。”

    贤妃沉吟,只轻轻摆弄着染有豆寇的漂亮指甲。

    马辉跪在下方,只感觉压力越来越大,后背渗出冷汗,且层出不穷。

    他知道自己在太医院资历尚短,也没有什么背景撑腰。

    要想混得好,就必须搭上贵人们。

    一想到能就此告倒鲁辞、能获得贤妃娘娘的信任,从此后接手鲁辞、从御医升级为太医,再成为贤妃娘娘的专用太医……

    马辉忽然不再紧张。

    只要能为着那样的将来,这次拼一把又如何?

    这个状,他告得可是十拿九稳。

    他越想越有些激动,仿佛名利富贵,已触手可得。

    忽听贤妃娘娘温婉出声:“来人。”

    马辉更激动了。

    这是要让人去查鲁辞了对不对?

    去换个太医诊脉晏旭了对不对?

    只要一查,他就成功了!

    却在听到贤妃娘娘下一句时,如坠冰窟。

    “将这人重打五十大板后,抬去给段院正,着他将此居心叵测之人逐出太医院。”

    马辉:“……”

    他如遭雷击、瞠目结舌。

    在被人钳住双臂时才反应过来,连忙挣扎求饶。

    “娘、娘娘,微臣、微臣说的都是实情啊娘娘!”

    贤妃只摆了摆白晳的手指,朝他亮了亮漂亮的指甲。

    马辉要疯!

    为什么啊?

    他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密告、会换来如此的下场。

    直到板子重重打在他屁股上之时,他才听到旁边监刑的太监讥讽他。

    “太医院如今的门槛儿还真是越来越低了,什么蠢货都往里头招。就这种脚都没站稳的货、刚进来就想通过密告自己上官爬升的,咂家多少年还真没见过了。”

    马辉惨叫。

    叫自己的痛、叫自己的冤,也叫自己太过想当然、将事情给看得太过简单。

    而这样凄厉的惨叫之声,在别人耳中听来,只是因为被打得太痛了而已。

    殿内,贤妃听着马辉的惨叫,柳眉梢梢儿也没动弹半分。

    她只伸出纤纤玉手,拿起秀气金剪,修剪着小几上新采摘回来的花枝儿。

    “娘娘,您信他说的吗?”

    一侧,大宫女一边将两包热好的粗盐袋、放在娘娘双膝上,一边轻轻出声询问。

    要是娘娘信了,那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可就不能再让鲁辞进这门了。

    也得跟太医院打声招呼,换位太医来做事。

    还得去跟陛下禀报一声:让陛下来心疼心疼自家娘娘因太医院用人不当、才多受的这些年苦。

    还有,要跟建王殿下通报一声,好让其能经陛下允许后、来探望娘娘。

    “信一半吧,”

    贤妃声音温婉,语速徐徐,维持着一贯的风格。

    “得看鲁辞几时会来。你们暂时什么也别做。”

    若鲁辞未经召传,就自行前来,还来得很快,那马辉的话,贤妃就觉得能信八成。

    “是,娘娘。”

    大宫女应着声,手上,不停为娘娘的腿、轻轻按摩,不再询问。

    眼神却不时往外瞥,耳朵也竖着。

    而马辉的五十板子还没挨完,殿外就传来了通报之声。

    “报:鲁太医求见娘娘。”

    贤妃放下了小金剪,示意大宫女搬开小几,给自己腿上搭盖被褥。

    外面。

    鲁辞一跨进殿门,就见到被打得屁股开花、趴在长条凳上、仿佛有进气没出气的马辉,心下悚然一惊。

    马辉可是没有进入这里的资格,这怎么?

    并不知道晏旭也来自开县的鲁辞,转念并没深想。

    只惯常地想着:也许是自己不在,贤妃娘娘实在膝痛难忍,偏太医院别的太医走不开,这才传了马辉来。

    偏马辉技艺不精、或者是不知深宫厉害、出言得罪贤妃娘娘,才酿成了这样的苦果。

    鲁辞脚步不停,心下感慨:所以说他们这些个太医当的……

    外表风光、名头贵重,实则,真是每一步都活得胆战心惊。

    现在贤妃娘娘肯定还在生气之中,那自己这要不要再多加三分谨慎?

    先别求娘娘帮忙拿那个塔干果了?

    不行!

    鲁辞相信一点:他和师傅越早多得些图鉴样本,或许就能越早从市场上淘换到相应药材。

    他敢肯定:再被严密封锁的边关、再有紧张胶着的战事,也不会影响某些敢豁生命赚银的商人往来。

    万一有谁将相关药材带进来了呢?

    有比对,更好找。

    有比对,才不会上当受骗。

    有塔干果,晏旭才能好好活着,能将更多的药植活灵活现画出。

    鲁辞尽管紧张、看见马辉挨打更添了紧张,可一想到这些,还是决定豁出去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