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辞进去,按照一贯的流程和做法,依礼参见过贤妃娘娘后,就要为其把脉、针腿。

    没人阻止他。

    这让鲁辞更没将马辉的挨打放在心上。

    脑中盘算过好几个主意。

    一矣诊完,在净过手后,便开了口。

    “娘娘,微臣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直观察着他的贤妃,没能发现他与平日有任何异常,便没给予回应。

    这就是让他讲的意思了。

    鲁辞明白,便再次躬身行礼道:“娘娘久受腿疾所扰,一遇湿寒便彻夜难眠、行走不便,所承受之痛苦无法想象。”

    “然则,微臣却受药材所限,仅仅只能在娘娘每次病发时使您稍稍有所缓解。这是您之痛,亦是微臣之痛。”

    “微臣四处查找医书典籍,发现有一味药的效果很好,如有幸得之,再辅以其它药物,或可永解娘娘此疾。”

    “哦?”

    贤妃听到这儿,四十多岁仍保养得宜的面容上,眼角细细的纹路微微堆起。

    并没如鲁辞期待中的那样表现出好奇之心。

    反之,看过来的眼神凌厉了三分,惊得鲁辞心跳再次加快。

    连忙再将腰身弯低了些,也不吊人胃口了,赶紧直言道:“是‘观音柳’。因其生长在……”

    “怎么?不是塔干果吗?”

    贤妃不咸不淡打断了他。

    心下,倒是微有了两分意外。

    鲁辞这时才猛醒:原来自己因走神不谨慎、被马辉瞧出了端倪,其就是来告自己状的!

    但鲁辞反而不慌了。

    他直起腰身,坦言道:“原来娘娘已知微臣渴求塔干果之事,那微臣便斗胆明言。微臣的确需要此果去交换观音柳的图样,以期能更早获得此药。”

    说着,鲁辞也没隐瞒,接着将晏旭识得那类药植、并画技了得之事一并说出。

    只依旧说需要解毒的是子忠世子。

    鲁辞是觉得:晏旭身为侯府世子的伴读,其有功、自然也是世子有功。

    贤妃闻言,眼角的细纹增多。

    眼神中却再添加了两分凌厉。

    “鲁辞!你这是在故意拿本宫的腿疾做筏子!”

    你说的药植到底有没有?到底药效如何?到底是不是空穴来风我一无所知,你却就想让我为此去冒险向陛下求药。

    好大的狗胆!

    “娘娘,微臣求果之心是甚,但微臣所言也皆是实情,那观音柳的确能令娘娘的腿疾大有好转,微臣……”

    鲁辞顶着贤妃的威压,努力想要解释,却被打断。

    “鲁太医,侯府是握有兵权之人你可懂?”

    贤妃收回视线,在宫女的服侍下重新躺好,侧身向里,再道:“本宫只当没听过这些话。念在你为本宫尽心多年的份上,本宫也不惩罚你了,你自回太医院领责。”

    这就是不再信任鲁辞、再不让鲁辞为她看诊的意思。

    也等于是毁了鲁辞在太医院的前程。

    鲁辞垂下头,默默躬身一礼,背起药箱,默默退了出去。

    外面的日头十分刺眼,反衬着那些尚未完全化去的积雪,刺得他眼睛生疼。

    贤妃的话让鲁辞只觉无比讽刺。

    多年来的尽心尽力,换不来贤妃为他求恳一枚药果!

    悲凉又心哀的他,回去见师傅,跪地请辞。

    “这硕大的皇宫,容不下任何一丝温情与信任。师傅,徒儿愿意去做侯府供奉,也能有机会增长医术。”

    “去吧。”

    老院正长长叹气,怜惜地抚摸着鲁辞的发顶,带着六分心灰、四分期望。

    再道:“出去也好,能有机会接触更多的病症,为师不勉强你调整心态面对这凉薄宫廷了。”

    “记得出去后,跟晏旭好好学习画技,希望你也能著一部足以流传后世的医书。传承啊,都是一点儿、一点儿,断在我们自己手里的。”

    当老院正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多做什么,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鲁辞身上。

    至于鲁辞的另三位师兄,早已云游四海、不知归处。

    如今,也要放飞鲁辞出去自由翱翔了,老院正心酸又亦有更多欣慰。

    鲁辞重重叩下三头,将自己私人之物收拾妥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皇宫。

    及至见到晏旭之时,正见其裹着大氅在院中缓缓散步。

    鲁辞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能画出观音柳否。”

    晏旭被问怔住一瞬,旋即恍然。

    果然植物的名称多多,且越传越多。

    他微笑回答:“能。”

    简直不要太能。

    在他的家乡,出门即可见。

    一到五月,漫地遍沟开满粉紫之色,给那风野荒凉之地带去难有的灿烂鲜亮。

    而在那儿长大的每一个孩子,都逃不过被其柔韧柳条抽的打。

    也是固沙能力相当强悍的植物,也因着其柔韧顽强的特性,令晏旭记忆最深刻。

    其春天的嫩枝和绿叶、是治疗风湿顽疾的最佳良药,当地有不少百姓因它得以完全治愈此疾。

    鲁辞就想让晏旭立刻画出来。

    但要求刚刚说出,又摆了摆手,摇头道:“算了算了,不急。”

    接着,说出了被撵出宫、求收留的要求。

    这让晏旭为了难。

    他并不是真的世子伴读,鲁辞要做侯府供奉,怕是误会了这一点。

    遂将实情道出。

    听得鲁辞怪眉怪眼,怪叫。

    “你你……你以后要走文臣路子,现在就跟侯府世子打得火热?传出去你连举人都别想考上。”

    贵公子身边的伴读可以是任何身份,但在各寻前路之后,如果正当一文一武,便也只能断了往来。

    而鲁辞怎么看、怎么都看不出晏旭以后会和世子绝交。

    这要让主考官知道了的话,贡院的门估计都不会让晏旭踏进去。

    晏旭淡淡微笑,请人进屋坐下饮茶,没有回答这类问题,只让鲁辞跟着赵云义。

    原因很简单:晏旭可请不起这么位太医供奉。

    且晏旭因为鲁辞求果一事被逐出宫,对其亦是诸多愧疚。

    鲁辞对这个也不挑剔,在晏旭答应会教他画技之后,就痛痛快快住了下来。

    ……

    而皇宫内。

    建王、赵鸿建,以要为母妃侍疾之名,进宫见到了贤妃。

    在听母妃说起鲁辞要“以物易物”的要求之后,赵鸿建闲坐不久后便出了宫。

    次日,便病倒了。

    消息传进老皇帝的耳中。

    老皇帝有些纳闷:最近是不是因着那场暴雪之故,越来越多的人生了病?

    老三赵鸿建可是老皇帝心目中真的继位者,不能有闪失,遂安排老院正亲自去为建王看诊,也再一次让程余打开了私药库。

    这一次,跟着程余进私药库的,是建王府太监总管区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