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没猜错,”

    晏旭痛痛快快地承认了。“我就是要让侯府在百姓们的眼中、变成有信诺的所在。”

    一次,侯府说的让人怀疑。

    二次,让人琢磨思量、犹豫不绝。

    三次,让人相信。

    那么四次、五次、六次……

    随着越来越多次的——准确,别人就会对侯府的话深信不疑,再形成依赖、甚至是盲目的习惯。

    会相信:只要是侯府说出来的,那就一定是对的。

    “旭哥儿,你这……太可怕了。”

    杜景辰喃喃。

    不仅是思想可怕,更是这种手段太过可怕。

    “不,你想多了。”

    晏旭的眼帘微垂,“我只是想培养出……一种习惯而已。”

    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有着各种各样的习惯,且依赖和习惯着这样的习惯。

    如果晏旭想做什么,要么就是培养别人的习惯,要么就是利用别人的习惯、去反击对方。

    “所以,没人知道你的习惯是什么。”

    杜景辰继续喃喃。

    由着晏旭的话,他细细捋了一遍晏旭的林林总总,才突然发现:从习惯上来讲,他似乎从来都没有了解过晏旭。

    无论吃穿用度、玩闹学习,小动作、小表情,甚至睡觉、走路、字迹等等,晏旭似乎都没有一个具体的标准。

    他不挑食,也不挑衣着,连颜色都不挑。

    楷体、草书、正隶,他都能信手拈来,还写得可好可坏、可幼稚可老辣。

    杜景辰以前以为:晏旭一思考事情时、手指就会轻轻捻动;头痛时会揉眉心,高兴时会咧出白牙。

    但再细想想,似乎也并非绝对如此。

    晏旭的表情似乎总在变化,却又好像变化得并不明显。

    让人根本无法从他的眼神、动作、表情,以及语气中猜测到他真实的想法。

    难道……

    这就是晏旭一直在刻意避开形成习惯,以防止别人对他的掌握或利用、或攻击吗?

    这、这真的只是个孩子吗?

    杜景辰想得心肝儿都有些微颤。

    自己差远了,差得太远了。

    就算是现在,他想明白了晏旭的手段,也还没有想明白:建王、太子、陛下、朝臣们等等的习惯是什么。

    而晏旭正是利用了那些人的习惯、才做成了一件又一件很成功的事情的吧?

    “你是不是又想太多了?”

    晏旭注意到杜景辰不断变幻的面色,那不由自主又去抠腿的小动作,以及渐渐瑟缩下去的双肩,有些无奈道。

    “云义是质子,我想培养他多些百姓基础,会更有利于保障他的生存而已。”

    杜景辰闻言,手指顿住,继而松开,双肩也挺了回来。

    笑出个轻松的笑容,还拍了拍胸脯。

    “跟着你,我是真的变得有些多思多虑了。”

    果然还是自己想多了吧?杜景辰心下如是想。

    晏旭只是个少年郎而已,目的也很简单纯粹而已。

    不喜形于色、没有形成什么习惯,那恐怕只是晏旭的不安全感过重之故。

    他、他们,本来就有必要更好的保护自己嘛。

    杜景辰拍着胸脯,也不知是该懊恼、还是该庆幸。

    他啊,也学会遇事多想想了呢。

    这样,与晏旭的差距是不是就没那么大了?

    不过也都怪晏旭啊,跟着他若不多想三分,就没法做他的朋友了。

    赵云义则看看这个,瞅瞅那个,感觉自己有听没有懂。

    不是,是听懂了晏旭想用这种方法保护自己。

    没听懂杜景辰到底在想什么。

    “景辰啊景辰,你说你这脑子,也成长太快了吧?”

    赵云义啧啧出声。

    果然是少年人每长一岁、都得刮目相看三分吗?

    “嘿嘿,”

    杜景辰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裤腿。

    但他私心里就想着:宁可多想、也不能不想。

    毕竟晏旭就是个很有想法的人嘛。

    “那万一烈武队没输呢?”

    杜景辰又想到了这个。

    如果烈武队没输,那侯府的名望不但立不起来,还会连之前的也一并给消减了。

    晏旭笑笑。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完全有把握的事,咱们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了。”

    有机会的时候就做,万一有了万一,也比什么都没做的强。

    “嗳我说,你们整天琢磨这、琢磨那的,累不累?”

    赵云义抓抓肚子,感觉吃顿饭咋都这么累得慌?

    “只要你们带我玩儿,咋的都行。”

    他再一拍胸脯说着,浑身上下透出股子疏财豪阔的气势来。

    看得赵北晴撇他眼。

    心里腹诽:这个败家哥哥……

    而次日,就是半决赛的最后一日。

    下半晌的那场比赛,就是烈武队、对阵槐省队。

    晏旭和火武队人员均数到场,一边观摩学习、一边为烈武队鼓劲加油。

    球场周围,观者也是人山人海。

    太多人押烈武队赢了,他们都想来亲眼见证自己得到收获的美妙过程。

    踏舞队的也来了。

    他们,也押了烈武队赢。

    从踏舞队所坐的方向,晏旭总感觉有道若隐若无的视线在盯着自己。

    他的眼尾微微上扬,完全不以为意,只专注观看场中的比赛。

    因为他知道:这道视线一定来自王延康。

    是的,王延康一直在不停地瞟晏旭。

    脸色垮拉着瞟。

    昨日,王延康安排刺杀晏旭的人没有回来,他就一直提心吊胆着,担心那名护院会不会完不成任务。

    现在,看到晏旭安然无恙地出现,连皮皮儿都没蹭破一小块,王延康就只觉牙根儿痒痒。

    心里一直在暗骂那名护院无能。

    也暗骂他自己太大意,不该只让一个护院出手,而应该派几十个护院去才对。

    可那些护院并不是死士,他王延康也不当家作主,还是个孩子。

    要不是那名护院贪财得很,估计他也使之不动。

    但明显:就这样,刺杀也还是失败了。

    王延康在连续两次大输之后,也再从父母那里讨不到多少银子。

    这回又是人财两空……

    想想就恨意大起。

    不过也还好,这次他偷了母亲两件宝贝、卖得了五百两押了烈武队赢。

    哪怕只翻一倍,他也能将宝贝用原价给赎回来、悄悄放回去。

    谁让那家当铺是柳家开的呢?

    这他就还能剩五百两,可以再次雇佣人手去杀掉晏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