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旭就看向了一侧珍宝架上的沙漏。

    再指了指后道:“看那急脾气的道士几时回来。如果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咱们就先回去,不等了。”

    如果超过这个时间,就说明被长空道长给拒绝了。

    晏旭也不准备再增加银子的筹码。

    因为五万两都敲不开的话,只能证明:长空的盛名不是虚的。

    他就不能再做出不尊重对方的行为。

    这话,又给赵北晴说紧张了,几乎坐立不安。

    她不知道如果见不到长空,晏旭还有没有其它的办法、解决自己的事情。

    太煎熬了。

    而长空道长,在听到自己大徒弟的禀报、和呈上的银票之时。

    却不如大徒弟般欢喜激动。

    他皱紧双眉,看着银票想了会儿,摇了摇头。

    对大徒弟、申道士说道:“拒了吧,银票还他。”

    申道士闻言吃了一惊,大睁了双眼,不解地看向他。

    “师傅,这、这、这可是五万两银子啊。那小子无非就是想算个卦而已,您随便糊弄几句不就得了?”

    这种事他们不是经常干?天天干?

    所谓算卦,就是根据易经、卦象等基本的一些东西,再加上打听来的、对方的家世、喜好等等。

    然后在听到对方的心愿后,再结合签文,说出让对方信用的话后,再适时地说些危险之类的话语。

    再云山雾罩、莫测高深一番,等将对方心里的弦、绷到差不多的程度,再给予一番破解之法。

    这对师傅来说很难吗?

    怎么这次就不肯了呢?五万两啊!

    “师傅,您不是夸赞过那个晏旭?不是也曾说过:想和对方见上一面吗?这怎么?”

    人自动送上门来了,还是用银子敲门,师傅怎么就不见了呢?

    哦哦哦,对了!

    申道士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一拍脑门就道:“师傅,听闻晏旭的寿数活不过十八岁,您是不是在为这个感到为难?”

    这要算出来,人家晏旭问如何破解,那师傅肯定也破不了啊。

    申道士其实是知道晏旭的。

    不过,他曾经也是反对晏旭是个天才的人之一。

    想他和师弟们,学习和跟随师傅都已多年,却极少得到师傅的夸赞。

    而晏旭的文章一出,立刻就被师傅夸了个不停,还主动要求与其见上一面。

    这如何能忍?

    这也是他和二师弟、之前为难晏旭的真正原因。

    但五万两,他拒绝不了。

    只是没想到:师傅反而拒了。

    申道士有点儿着急。

    却见师傅仍旧双眉紧皱,出声回答他道:“恐怕晏旭并非为他自己而来。”

    “你之前也说了,晏旭身边跟着位十一岁左右、看起来很贵气的小姑娘,那位应当就是宁静郡主才对。”

    申道士闻言,又是一拍额头。

    他总算明白师傅为什么拒见那二位了。

    宁静郡主要被陛下赐婚一事,他们也有打听到过。

    也有听说过:宁静郡主和晏旭来往过密。

    显然:是拒绝赐婚的。

    那宁静郡主此来,应该就是寻求此事相应的破解之法。

    这让师傅怎么破?

    破了就是在和陛下作对,怎么可以呢?

    五万两银子可远远不够。

    申道士想通后就行了一礼,心下带着遗憾,伸手去拿银票,准备退出去。

    却见银票又被师傅一指按住。

    申道士疑惑,抬头看过去。

    就见师傅双眉舒展,笑容再现。

    “可以一见,去唤吧。”

    申道士:“……”

    疑惑一瞬后,也兀自笑开。

    就说师傅就是师傅嘛,糊弄两个孩子肯定不在话下。

    这也算是变相地、为他出了口恶气吧?

    于是,兴冲冲就退出院子,去山峰下传人。

    只是在快到客院外时,放慢了脚步、绷紧了面色,显出一副极为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来。

    “师傅有请。”

    站在屋门口,冷冰冰扔下这四个字。

    这让赵北晴听到事成、刚刚欢喜起来的心情、又给泼了个忐忑。

    她想不明白:长空道长这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晏旭,丝毫没有在意对方的语气,也没多看对方的表情一眼,只招呼赵北晴起了身,以正常的行走速度、踱出屋外。

    一路无话,直到进入长空道长的观院。

    见到了满面红光、白须白眉白发、一派仙风道骨的长空道长。

    晏旭和赵北晴先行礼。

    长空一手轻甩拂尘、挽去另一手小臂上,再一手抬起,食指屈起,单掌还礼。

    “贫道对晏善信的神交已久,今日终至一见,总算了却一桩心事,晏善信,宁静郡主,请坐。”

    晏旭微笑着谢坐。

    赵北晴则在心里翻白眼。

    果然晏旭说的就是对的。

    什么世外高人?简直是对凡尘之事了如指掌嘛。

    赵北晴可没报过身份,却被长空一语道破。

    那之前还故意拦着他们?

    她的五万两啊……

    想着就忘了紧张。

    晏旭则看了眼退出去的两位道士,再看向笑容慈蔼、仿佛带着极度包容涵养、道光灿灿的长空道长。

    淡淡出声道:“道长对善缘如何看?不为,观陋。为也,引众生效仿,却破了缘法自然不是吗?”

    道家讲究一切遵循自然规律,就像野草,任它肆意生长。

    就像道观,应该开着就开着,信者自来,信者自捐,不强求、不多问、不索取。

    因为道家本来就不宣扬道法,这是和佛法的最大不同。

    佛法是:都来信我吧,你会得偿所愿的。

    道法是:爱信不信。如果不信,不能如愿别怨我。

    晏旭这话的意思,是在说:五万两银子才能敲开你的门,你这是为了还是不为?

    如果传出去,人人都知道得有银子才能见到你,这是不是就是你想要的效果?

    你这又是为还是不为?

    不过我也理解你:你若不这么做,你的道观也就可以倒闭关门了。

    像不少的小道观一样,正因为本着爱信不信的理念,所以几几不存。

    晏旭在说:归根结底,你怎么都是在为,而不是不为。

    与道法理念悖存。

    “呵呵呵,”

    长空道长被指责到,笑容未改变半分。

    只是笑出了声,笑着回答晏旭:“无量慈悲,看起来,晏善信的怨念有点儿大啊。”

    “晏善信着实误会贫道了。贫道已言明:对晏善信神交已久,早盼一见。若知是你来,必不会与你为难。”

    “相信这一点,晏善信也是十分清楚。贫道在这儿代门下两位弟子、向晏善信表达感谢,多谢你对他们的体谅和理解。”

    晏旭闻言,微微一笑,端杯敬了敬,掀盖慢慢品了一口。

    他听出长空道长、故意绕开了自己为与不为的话题。

    意思是说:我可没让你出银子,是你体谅我两名弟子的难处、自己愿意给的。

    这也是缘出自然。

    我自然不能什么人都随意见,弟子自然见人都要拦一拦,你自然地给了银子,那我们就自然收下。

    这与我想不想见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