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得知国子监之事,特地前来道歉。南星年纪小,不懂事,下手没轻没重欺负了李姑娘,还请李大人见谅。”

    季永昌将季南星从身后拉出来,“还不快给李大人道歉?”

    季南星像个缩头的鹌鹑,“李大人对不起。”

    打赌输了,

    孩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她下跪了,

    现在再来轻飘飘地说句对不起?

    这叫什么事!

    李兆憋了一肚子的火,偏偏现在还没法发出来。毕竟这个赌局本身,也不是季南星一个人搞出来的。

    景儿输了,姓季的先来赔礼道歉,若是他此刻发火,反倒成了没礼。

    “小孩子间的事,哪里需要季大人亲自登门道歉。”

    他假笑着做出豁达没放在心上的样子,然后看向季南星,“季二姑娘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才识,不同凡响。但季大人也得好生护着,毕竟凡事皆讲究个平衡,天妒英才,过刚易折。”

    天妒英才,命运多舛;

    过刚易折,过慧易夭;

    这话明着关心,实际在咒人呢。

    “我儿福泽绵长,就不劳李大人关心了。”

    季永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然后让后面的仆人将带来的东西放下,“这些是本官家中收藏的兵法书,特意送给李大人。

    大人还是要多关心儿女的教导。

    免得下次和人打赌,若是再输了,岂不丢了将门颜面。”

    你咒我女儿以后命不好,

    我嘲你女儿是个大草包。

    这话气得李兆脸色铁青。

    本来朝堂之上,文官武将就彼此不太对付,两人又因为刘稜之事以及政见不合,早有摩擦。

    口蜜腹剑,

    唇枪舌战,

    要不是碍于身份,他俩能当场打一架。

    回去的路上,季永昌还用力地锤了下马车门,觉得自己来的时候没准备好,没有扎到李兆的心,

    “气煞我也!”

    “别气了爹,你看那个李兆胡子都要被你气立起来了。你比他不生气,这次就算你赢了。”

    “就知道输赢。”

    季永昌朝她伸手,“你写的以少胜多的论策呢,给为父看看。”

    他也想瞧瞧季南星写得多好,才能在下朝后,让他被祭酒堵着狠狠夸了一炷香的时间。

    “哦对!我作业呢?”

    季南星猛地想起自己写的东西,给出去后,好像就没回来了……

    ##

    此时大皇子府邸,聚集了他最看重的幕僚门客。

    季南星找不到的论策就在他们的手里。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

    【若强于敌,兵贵胜,不贵久;若受制于敌,避敌之锋芒,敌进我退,敌退我扰,因粮于敌,先不败,后有胜也……】

    精妙!

    字字珠玑!

    登峰造极!

    “大皇子殿下,此书是何人所著?若是您能够将这样有才能的人收入麾下,如虎添翼啊!”

    幕僚双手捧着文章,奉若珍宝。

    殊不知这只是季永昌二小姐,仅仅花了五天时间就写出的佳作。

    “确实是好东西。”

    原本裴景城既不想委屈李兆一脉,也不愿将季永昌放给他二弟。但现在看来,季家的价值比他之前衡量的还要大。

    这个季南星,确实可以主动接触接触……

    ##

    国子监内

    李景儿昨日丢了大脸,为此称病不愿出门。

    季南星看了眼原本李景儿的位置上,此刻坐着一个青年。

    剑眉星目、气质不凡,引得周围人目光频频往往他身上投去。

    只是这人坐在桌前,目不斜视,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直到季南星朝他看过来,他才抬起头朝她微微一笑。

    季南星:……真装。

    “你可是季二姑娘?”

    “公子是何人,怎么坐了李姑娘的位置?”

    “不过一个普通人而已。”

    “哦。”

    季南星转身坐到自己位置上,不再理会。

    青年身边的仆从皱眉刚要呵斥,他微微摆手制止旁边的人说话,“昨日有幸得见季二姑娘绝世妙论,所以想来认识一下。”

    季南星闻言又“哦”了一声。

    连姓名都不愿意介绍一下,还说想相互认识。

    死装!

    瞧着就连给她下马威的夫子在他面前都挺拘谨的样子,似乎身份不俗,还是不要得罪。

    她强忍住吐槽的心,低头看书。

    裴景城明显蓄意接近,他从后排挪到季南星的旁边,“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季南星将书挪开,偷偷遮住书上写的【千举万变,其道一也】。

    不过是和夫子间的仇,她还记着呢。

    裴景城见她这样子觉得有趣。

    明明是能写出【多算多胜,少算少胜】的人,却在真见面后,给人感觉一种返璞归真的单纯:赤忱。

    他还想说些什么,随从却匆匆赶来,俯身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裴景城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身准备离开,又看了眼旁边的季南星——

    “孤是当今大皇子裴景城,很欣赏季姑娘的文采。本想向姑娘讨教一二,可惜当前有些小事要处理。”

    他解下腰间的双鱼玉佩,“此物赠予姑娘,希望下次能有一聚。”

    ##

    国子学里,没有藏得住的事。

    好多双眼睛都看到了,

    好多双耳朵都听到了,

    季南星自己还没到家,下朝回来的季永昌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昨天还高高兴兴去道歉的季父,此刻耷拉着老脸,“南星啊,你是怎么又和大皇子惹一块儿了?”

    李兆好搞,

    皇子却万万不可随便糊弄。

    “我没和他惹一块儿,是他今天莫名其妙找的我。大皇子好装一男的,没话找话尬聊,走的时候还扔给我一块玉佩。”

    她话说完,季父和温氏同时出声。

    “南星,对皇子要慎言!”

    “皇子送你玉佩了?”

    季南星点点头,然后拿出那枚玉佩,“我没想接受哦,他扔给我就走了,我都没来得及拒绝。父亲大人,您看怎么办?”

    对于朝中的细节她不太清楚,但大皇子二皇子两党之争还是晓得的。

    季永昌目前还是个中立派,

    皇上越来越信任他,水涨船高,他现在是两党争抢拉拢的对象。所以在拿到这个玉佩的时候,她就知他爹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