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整个人都是懵的,石化般站在原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首先他没料到,武疯子居然能跑出家门,还拿着一看就锋利的剑,要不是冲着后面人去,随便给自己来一下,基本上全村吃席。

    然后是没想到,这个年轻老板居然是个练家子,三五下空手夺白刃,反手把剑射向自己的时候,心肝都在发颤,把今天见到老板的所有细节回忆一遍,生怕有不恭敬的地方。

    “来人啊,武疯子跑出来啦,姓蒲的你们还要不要脸。”

    王鹏瘫在地上,发疯大喊。

    他口中的武疯子不肯罢休,挥起拳头打向罗学云,口中还嘟囔着什么“冠军”、“高手”。

    早前刘运江曾跟罗学云说过,练习功夫到一定程度的人,行走坐卧自有规范,外人或许瞧不出什么,行家里手却能看出端倪。

    在罗学云眼中,武疯子的进攻就很有章法,出招间身体肌肉的变化,都遵循某种程式,有先后左右快慢之分,并非是乱挥王八拳。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别说他脑子不清醒,就算是正常,也不是罗学云一合之将。

    罗学云闪电般踢腿,后发先至将武疯子踹倒,跟着大脚落下,将他踏在地上吃灰。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王鹏完全看傻眼。

    这时远处飞快跑来一人,手上还端着一把全自动步枪,看得罗学云眼皮直跳。

    还好这個人不是疯子,枪口始终倾斜向下,快速跑到近前,辨清情况,麻溜地将枪甩到背后,从腰间取出麻绳,三下五除二将武疯子打包。

    王鹏破口大骂:“你们老蒲家要不要脸,还敢让这疯子出屋,是不是非得死伤一两个人,把你们都送进班房,才肯知错认错。”

    来人约莫二十六七岁,身材强壮,脸色刚毅,对王鹏的污言秽语充耳不闻,将武疯子捆住后,才对罗学云道:“没事吧。”

    “不能说没有。”罗学云道。

    他听完没什么反应,拽着呜呀乱叫的疯子,拔起铁剑就往村中走去。

    “罗兄弟好身手,若不是你胆大心细,出手凶猛,恐怕挂点彩都是谢天谢地。”

    王鹏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灰:“他叫蒲新林,是乡里有名的失心疯,治都治不好,平日都关在家里,今个不知咋回事居然让他跑出院门,差点害惨我俩!”

    罗学云道:“他怎么疯的?”

    “这谁说得清楚?”

    王鹏撇嘴道:“他小子打小就怪物,上窜下跳,捉鸡撵狗,乡亲们没有不烦他的,十八九岁的时候,听说北边有个郑大师开办武术班,托关系把他送过去学武。

    他倒痴迷地很,老蒲家催他回家成亲都不愿意,好不容易逮回来,给他说对象,竟然要女方打得过他才行,可把蒲家人气得够呛。

    今春的时候,出去参加什么大会,拉回来就疯了,动不动就癫狂,要比武砍人什么的,连带着老蒲家都没人敢上门。”

    罗学云若有所思,旋即问道:“后面来的人是谁,为什么能带着枪?”

    “他呀,蒲新楼,是武疯子的堂弟,很板正的一个人。”王鹏笑道,“他是基干民兵,经常带枪回来,有几次武疯子发作,都是他拿着枪吓退,不是他伯拦着,这小子早就把武疯子的腿打断。”

    罗学云笑道:“还怕枪?看来还不是彻底疯啊。”

    王鹏冷笑道:“谁管他真疯假疯,若不是这小子学了几年确实有点拳脚,还常常拿着长剑吓唬人,敢这么张狂,早就被打断腿。”

    罗学云笑道:“这么说,武疯子的确会伤人,我多少算救你一把,给点便宜不过分吧。”

    王鹏瞪大眼睛:“俺们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他只会吓唬我,不可能真砍,你要讨债去寻蒲家,不干我事。”

    罗学云哭笑不得:“伱可真是棺材底下伸手死要钱,要是下回再撞上什么疯子,我可脚底抹油,看他认不认你这个光屁股玩伴。”

    王鹏稍稍犹豫:“给你降个三分?”

    罗学云大步向前。

    王鹏喊道:“走错方向了,那是蒲家。”

    “没走错,我去把武疯子放出来,问问他是砍你还是砍我。”

    “有话好说……”王鹏高叫着,连忙拉住罗学云。

    ……

    蒲新楼拉着堂哥往大伯家走去,一脚踹开大门,看到堂屋正在吃饭的大伯和他小儿子一家,顿时满面寒霜,将蒲新林及铁剑扔到地上。

    “大伯,您要真管不住,索性让我给他两枪,打断髌骨,照样全您天伦之乐,也省得将来他害了村里人,让蒲家抬不起头。”

    蒲政和气得脸色阴沉,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妻子却吓得筷子都拿不住,颤巍巍道:“这可是你大哥,新楼,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紧跟着哭天抹泪。

    “送饭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怎么又跑出去,真是造孽,摊上这么个逆子。”

    堂弟蒲新桂问道:“二哥,出了什么事,有没有伤到人?”

    “今天没出事,是他命好,撞到个练家子,被人夺剑按在地上,下次撞到小孩姑娘,随便给人划一剑,擎等着吃枪子。”

    蒲新楼没什么好语气,加上枪还背在身上,更让屋里人震动。

    “不管怎么说,大伯,你得给个说法,绝不能这样下去。”

    “是哪家人,我觍着老脸上门赔罪就是。”蒲政和叹道,“今后用铁链子将新林锁了,刀啊剑啊,都别让他碰,要是这样疯下去,都莫管他了。”

    “他爹!”

    蒲政和摆摆手,阻止老伴说下去,起身牵起麻绳,将疯癫地大儿往小院拖去。

    可这疯儿子不愿服从,疯狂地摆动,一下子把小老头拽到在地。

    蒲新楼大怒,举起全自动一枪托砸向武疯子的肩膀,连砸三下,他才老实。

    蒲政和跌坐在地上不起,哭出声来:“都说惯子如杀子,我蒲政和到头算是明白了,真是作孽啊,养出这个孽子。”

    声音凄切,吓得小儿小儿媳慌忙拢过来安慰,老伴却被哭声感染,跟着哀嚎。

    蒲新楼头大如牛,他对堂哥自然是恨铁不成钢,亦觉得大伯落到如今下场,是咎由自取。

    可真当瞧见伯伯婶娘,哭得如此哀恸,又难免生出恻隐之心,毕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亲人,曾膝下承欢。

    “大伯,今个擒住……大哥的人,看样子是个行家,要您真能狠下心,不妨问问他有没有法子废掉大哥的武艺,只要不能伤人,疯一点傻一点,村里倒不是容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