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之前,罗学云专门往李坪镇跑一趟,将莫华介绍的药酒客户拿下,得数坛虎骨酒和鹿茸酒。

    莫华“反水”以后,倒真放下包袱,一心一意搞钱,不再掺和他哥的事。

    “你小子是典型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上门肯定有事。”

    肉联厂的张家行一边打趣着,一边将罗学云引进家门。

    “嫂子和孩子都不在家,您一个人独守空闺啊。”

    “我发现你这人真有意思,给点阳光就灿烂,才几个月大尾巴就藏不住啦。”张家行笑道,“这带的是酒?”

    罗学云将酒坛放到桌上:“老乡纯酿的鹿茸酒,我添了点草药,有强心护脉、补气益精的功效。”

    张家行闻言,眼睛一亮:“真有鹿茸?”

    “瞧这老坛,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掀开酒封,张家行轻嗅酒香。

    “说吧,有啥事找我?”

    “我从蒲集买了些苗木,想找两三辆汽车运回来。”

    “用多久?”

    “看车大小,若是厂里那种轻卡,三辆可能得十多个小时。”

    张家行蹙眉良久,按住酒封的手却不肯放下:“十個小时太久,若是你能接受夜里干,我倒可以给你派上三四辆。”

    罗学云苦笑道:“真不能白天?分两次也行,县城有电,下面生产队可是黑灯瞎火,夜里不好组织,容易出问题。”

    张家行道:“那你可算找错门路,我在厂里不过主任而已,很多事得协调,若你觉得自己跟赵庆同关系处的还行,不妨去找他,蔬菜公司的车队经常到下乡草湖农场运输蔬菜,干点私活打声招呼就是。”

    他肉痛地放开手,将酒坛推回。

    “把这酒送给赵庆同吧,他是莽夫,好酒得很。”

    罗学云笑道:“不过是一坛酒,送出去哪有收回的道理,再说,要是赵总不肯帮忙,这坛酒还是落到伱这。”

    “你小子做事倒干净利落,是个爽快人。”张家行道,“今天是周末,赵庆同大概在家陪儿子,你去他家。”

    拿着张家行写的地址,罗学云来到一处家属院,跟门卫说明来意,没过多久,赵庆同骑着自行车出现在门口,后面还带了个八九岁的小孩。

    “怎么有空找我?”

    赵庆同身高不低,可靠脚停住二八大杠,还是借助了台阶,如此才显得轻松写意些。

    小孩环抱着父亲的腰带,从后面探出头,虎头虎脑,十分可爱。

    “土酿的虎骨酒,能强筋健骨、补气益血,想着蛮适合赵总,送来给赵总尝尝。”

    赵庆同笑呵呵道:“听你这话意思,倒是觉得我年老力弛,需要进补?不行,得给你展示展示!”

    他一个潇洒的掉头,反手将小孩掳到前杠,拍拍后座。

    “上车!”

    罗学云愕然:“这成什么样子,我还是步行吧。”

    “少废话,难道认为我带不动你。”赵庆同不给面子。

    “我还提着东西呢。”

    “给我,挂在车把上。”

    这个赵庆同,每次都能耍出花样,罗学云无奈笑道:“我还是拎着吧,你照顾好孩子。”

    “炮炮能耐得很,还能抓不住自行车?”

    赵庆同猛地一蹬,自行车飞也似地窜出去,没走多远,他就猛地刹车。

    “哇。”小孩大叫,赵庆同连忙抓住他。

    不过罗学云早有防备,稳稳抓住后座,没有扑到赵庆同身上。

    兄弟,这套把戏对付女孩子还行,对付我,嫩点。

    赵庆同一手抓着孩子,扭身回头看。

    “我焅,你在呀,轻飘飘的,我还以为你掉下去了。”

    罗学云道:“我稳得很,你尽管放心,就是别闪着孩子。”

    还不是你小子给了我偷摸爬下去的错觉。

    赵庆同腹诽,重新蹬车出发,可是越想越不对劲。

    一个成年人男子汉,怎么都得上百斤,坐在后座怎么能如此轻,感觉像没带什么东西一样。

    再者,罗学云还要一手提着篮子,面对紧急刹车,为什么没有震倒呢。

    赵庆同越想越怪,忍不住行进中扭头,余光看到罗学云端坐在后座,没有下车,更是疑惑。

    “爸,爸,要撞了!”

    小孩炮炮惊呼出声,赵庆同迅速回身,摆正车头。

    赵庆同住的是独栋楼房,门口还有个小院子,罗学云进去之后才知道,他和父母住在一起。

    不过今天是周末,他父母都外出访友,只有他们夫妻带孩子在家。

    屋里的家具,怎么说呢,应有尽有,电视机、冰箱、洗衣机,陈设布局是典型的年代风格,简约朴素但有真材实料。

    罗学云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一样东西,只要登陆我土,像赵庆同这样顶尖的人,都是可以较早体验的,不太受距离限制,只看他愿不愿意。

    “嫂子好。”

    赵庆同的爱人却是个温婉性子,浅浅微笑,说了两句话就带着孩子往屋里去。

    两人在院中的亭子坐下,桌上摆着时兴的水果,西瓜梨桃子等。

    听完罗学云的话,赵庆同没有一口答应或是一口回绝,而是反问道:“你会水吗?”

    “会水?游泳吗?我倒是会一点点。”

    罗学云不明白游泳跟借车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老实回答,他游泳技术一般,但是修道以后,气息悠长,能短暂内呼吸,不害怕游泳。

    “四五点钟,跟我几个朋友一起玩玩水,怎么样?”

    “比赛么?”

    赵庆同笑道:“玩水而已,比什么赛,就在老清河七里亭那边。”

    罗学云只能点头。

    赵庆同似乎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帮你做什么之前,一定要你先给他做什么,不一定是索要利益,却必须是有来有回,怪不得张家行头痛,确实很不好应付。

    日头渐渐偏移,气温也降下少许,象棋十局九败的赵庆同终于坐不住,带上孩子出发前往老清河。

    陈清城的格局,颇类似江城,被一水分两半,老清河北是陈春镇,南是河阳镇,古时格局就是两镇构一城。

    老清河绵延数县,仅在陈清一县就有上百里,河面极宽,水亦深,让陈清县靠山拥水,形势紧要,自古就是军事重镇。

    便是到了热兵器时代,依旧是重要战场,协作把守着南下的通道,是江汉平原的北大门。

    地面以上的旧城墙,基本拆完,只剩几段保留,有望河楼箭垛依稀可见当年风采。

    从城墙下望,河面落差极大,微风浮动,水波泛起亮光,一望就知葬过无数枯骨,赵庆同敢带孩子来这里游水,只能说这时候的人都很野。

    “这就是你说的高手?看起来不怎么样嘛,连城墙都没见过的乡巴佬。”

    罗学云挺身回头,只见赵庆同的几个朋友携手走来。

    人还未至,火药味已经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