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学云没有山林打猎的经验,更不懂他们的规矩,只有让陈连作决断。

    “十三四枪了,应该是出了事,我们怎么办?”

    陈连眉头紧皱:“枪声很密集,估计是进山的猎人遇到了没法应付的大家伙。”

    他看了看自己单薄的土枪,和罗学云辣鸡弹弓,无奈道:“咱俩要过去,怕也只能看戏。”

    罗学云道:“那咱们是避开,还是继续往林子里找鹰?”

    “天就要黑了。”陈连略微犹豫,长叹一声道,“要不咱们过去瞧瞧情况,最起码能放个响,不然天一黑,他们恐怕兜不住。”

    罗学云道:“行。”

    “把箩筐卸了吧,跑起来不利索。”

    “不妨碍。”

    陈连忍不住腹诽,你丫是真的嘴硬,于是主动跑起来,快速向闹出动静的地方接近。

    回头一看,罗学云居然紧紧跟上,脸不红气不喘。

    陈连满腹问号,却没空探寻究竟。

    拨开泛黄的灌木草藤,两人很快来到事发地点。

    这是虎跳涧一处较宽的溪面,约有四米多,水并不深,只到三个男人的膝盖,他们狼狈地在涧中折腾前行。

    对岸草丛,飞也似地窜出一只野猪,个头不大,可背后长而粗的深褐色鬃毛,浑如根根倒刺,给人一种短小精悍,难以降服的凶猛印象。

    它追出草丛之后,亦不肯罢休,毫不犹豫就跳下涧水。

    罗学云一看就知道这三人失算了,他们可能是想着借水遁逃离,然而很明显,野猪大概是本地的土着,可能经常在虎跳涧嬉戏,对水深非常有数。

    不待罗学云吩咐,陈连已经举枪射击,阻拦野猪泅渡速度,罗学云则伸出援手,去拉扯三人上岸。

    “先拉我哥!”

    面相稍微年轻的男人呼喊,罗学云瞬间发觉,他搀扶的哥哥正额头冒汗,脸色发白。

    罗学云沉腰坐马,双手一把,直接把他哥哥拎出水面。

    三十来岁,百四十斤的汉子,被老鹰捉小鸡似的,拔出水面,便是如此危急时刻,他弟弟和背枪人都愣了数秒,才慌忙爬上岸。

    陈连亦不负众望,接二连三开枪,野猪泅渡速度不慢,但因失去腾挪空间,被先后命中。

    野猪嗷嗷叫了数声,负伤掉头离去。

    “焅,这枪啥时候变得这么废物,中两枪都不倒。”陈连很郁闷,扭头道,“喂,老兄,我还以为是多大玩意,就这么个小山猪,把你们三个吓得鸡飞狗跳,没命逃跑?”

    没人搭理他。

    罗学云把伤者的衣服撩上去,只见腹部有道一拃长的伤口,鲜红的血液不断渗出,他眉头紧皱:“得马上救治,躺下!”

    罗学云以不容置疑的态度,按着伤者躺下,伸手探进箩筐,取出西瓜大的布袋展开,乒乒乓乓一堆零碎。

    陈连失声叫道:“你还带这些玩意?”

    针包、药粉、绷带、纱布、消毒杀菌药水……

    彭帮益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看到大救星,差点哭出声。

    “救救我哥,救救我哥。”

    “别吵。”罗学云道,“留一个人搭把手就行,陈连伱和这位兄弟去砍树藤,做个担架。”

    彭帮益颤抖道:“杨哥?”

    杨水平把住柴刀:“照顾好你哥。”

    罗学云再次伸手入箩筐,变出一只手电,抛给彭帮益:“举着。”

    便是彭帮益都有点绷不住,这箩筐到底是什么百宝箱,啥东西都有?

    罗学云稳定心神,给伤者做了清洗,可鲜血仍然流个不停,没有减缓的迹象。

    这种情况下,他既没有器械,也没有环境,去探进伤口内部,判断是否脏器有损伤,只能果断施针,压制失血,然后加压包扎,抑制出血。

    “必须得马上就医。”罗学云道,“松王山林场离得最近,还有卫生所,往那边赶,就算是处理不了,也有汽车帮忙往医院送。”

    彭帮益望着疼得说不出话,脸色卡白的哥哥,担忧道:“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哥能撑到吗?”

    帮人帮到底。

    罗学云取出最小瓶的聚灵液,给伤者喂了一小口,道:“每过段时间,喂一点,应该就妥了。”

    彭帮益道:“这是什么药?”

    “我自己配的救命药,全是各种珍贵药材,一口得几十块,能保住他的元气。”

    彭帮益肃然起敬,郑重道:“我是李坪公社彭家冲的彭帮益,这是我哥彭帮勤,您和那位兄弟的救命之恩,我彭家绝不会忘,将来一定登门道谢。”

    “任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不会袖手旁观的,现在更重要的是带你哥哥前往林场。”

    罗学云背起箩筐,帮着陈连杨水平做好简陋的树藤组合担架,将彭帮勤小心翼翼搬上去,抬着往松王场方向离去。

    路上,彭帮益前言不搭后语,将事情说了大概。

    他们三个是同乡,原本进山设陷阱,只想打点猎物贴补家用,改善生活。

    可布下的绳套陷阱居然中了一只野猪,彭帮益求胜心切,没考虑陷阱够不够结实,便过去想要打晕野猪带回去,计划活的看看能不能卖更高价。

    只能说太年轻,野猪看似挣扎得没有力气,实则存了狡黠的计谋,等彭帮益靠近,狠狠顶向他。

    关键时刻,他哥拽住绳子,挡了那么一挡,救下弟弟。

    自己却被野猪的瞬时爆发带倒,刚爬起来,就见野猪舍弃弟弟,给他狠狠来了一下。

    还是杨水平稳住阵脚,大胆开枪,逼退野猪。

    谁知道,野猪磨断绳索之后,追杀过来。

    杨水平虽然有杆枪,但队友一个受伤危重,一个不堪大用,哭喊和呻吟,让他失去搏一搏的决心,只能掩护着撤退,结果就是非常狼狈。

    陈连听完没有说话,但哼哼唧唧的腔调,已经足够表达他的态度。

    翻过山头,众人看到明晃晃的手电筒,认出是林场的巡逻员,吴向东就在其间,他们赶忙接过伤员,往林场生活区去。

    陈连有些雀跃,语气说不出的欣喜:“都到家门口,这趟就结束吧,总算是救了个人,不算白跑一趟。”

    “我不喜欢无功而返。”罗学云道,“尤其是我们计划好,做足的准备。”

    陈连气道:“没有这样的,既然折返,就算赌约完成,要去你自己去。”

    “打赌算结束,接下来的行程我雇佣你。”

    陈连饶有兴趣道:“你打算掏多少钱?”

    罗学云笑道:“给孩子买两三罐奶粉总是够的。”

    “打发叫花子呢,你也看到彭家兄弟情况,进山以后,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若是雇佣我,我就得替你负责。”

    “你开价就是。”

    陈连抿抿嘴道:“干爹这把老枪,不太管用,想搞把新的。”

    “各种枪价格不一,我可不能给你打包票。”罗学云道,“一百块,帮我至少捉住一只夜鹰,那头受伤的野猪分你一半,干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