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连没有过多犹豫,从泥坑掘出野猪肉,寻处干净的小溪,简单冲洗后背在身上,慢慢向罗学云远去的方向追去。

    果不其然,等他找到罗学云时,御雕已经被收编。

    跟夜鹰相比,这只御雕更具符合它名字的强悍气质,体长可和成年人的手臂媲美,眼神锐利,双翼宽大,确乎有傲视陆上群雄的资格。

    罗学云正给御雕包扎伤口,凶悍的它完全没有挣扎的意思,反倒是陈连靠近,令它升起警惕之心,双目放光,雕喙森寒。

    陈连不得不老远止步,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为什么这些鸟不攻击你,也不闹腾着逃跑,以他们翱翔天地的凶猛个性,不应该如此温驯的。”

    “或许我比较有鸟缘。”

    陈连哼了一声,道:“有没有考虑做个赏金猎人?”

    罗学云饶有兴趣问道:“赏金猎人?是寻宝调查还是暗杀。”

    “你想哪去了。”陈连一头黑线,“是正儿八经的猎人,有很多老板,喜欢山里奇奇怪怪的动物,越少见越好,一般都要活的,干一单够伱吃一年。

    以你治疗和安抚猎物的奇特手段,绝对能赚的比我还多。”

    “我当老板的,还能给别人打工,冒着各种危险,挣他那三瓜两枣?”罗学云笑道,“况且山里的动物再多,也禁不住祸害,迟早少见变不见,你与其拉我下水,不如想着怎么上岸。”

    陈连道:“我就凭这手本事,挣老婆本盖屋说亲,娶媳妇生孩子,你让我不打猎,我能做什么呢?”

    “那得问你自己。”罗学云道,“你和旁人不同,家中没有父母亲长,也没有兄弟姊妹,老婆一人在家带孩子不难么?二佬就是再愿意帮你,他自己还是有三个亲儿子在的。”

    陈连道:“干爹把我养这么大,已经是恩情难还,哪能让他顾我一辈子。”

    “那你有空你可得仔细想想。”罗学云道,“现在跟我再去挖几株草药,刚才路过,看到不少好东西。”

    陈连叫道:“你要的东西都搞定了,还不回去?”

    “真以为一百块这么好赚。”罗学云笑道,“谁让你没把时间说死,只说一趟的。”

    “我还不是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再说,旁人进山一趟,向导费都要二三十,我帮你抓夜鹰,堵野猪,还被野猪追杀,一路看顾你,我还嫌钱少呢。”

    “放心啊,肯定不会让你再熬夜的。”

    ……

    田集。

    沈栋敲开办公室的大门,将文件递到周民手中。

    “领导,黄岗曹支书递上来的万元户报告。”

    周明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合上钢笔帽,笑道:“今年黄岗一口气干倒两个队办企业,还有能混到万元户的能人?”

    沈栋道:“申报万元户的这位,做的是农业生产,可能相比管理企业,种地能人更多。”

    周明翻开文件,惊讶之色更浓。

    “一个生产小队都跟着他种蔬菜,一百多亩旱地,亩产蔬菜三千五百到四千斤,零售价六分,月产值两万多块?曹国宏不是在放卫星吧。”

    沈栋一板一眼道:“具体情况,可能得下乡调查证实,不过曹支书提到这位罗学云,我倒听过他的名字,他种的小白菜有个名头,叫青云菜。

    刚上市四分一斤,月月涨价,还供不应求,每天都要开着拖拉机往城里送菜,和许多食堂饭店都有合作,销量销路都很稳定。”

    “这么说,咱们田集人还吃不到他的菜哩。”周明调侃一句,认真翻阅完文件,指头轻敲桌面,陷入沉思。

    沈栋凝神等待,没有丝毫不耐烦。

    “派人去黄岗村做实地调查,确认曹国宏报告的真实性。”

    周民想了想,补充道:“你带队,不要通知黄岗,直接下去,回来写份更翔实的报告。”

    沈栋点头道:“明白。”

    他收到指令,便回去点将,笔杆子不错的张建平自然要带,人机灵心眼活的李立也被带上。

    后者接到任务,马上琢磨起来。

    下乡这种事,若非重大任务,一个人去都不算少,更多时候让村里主动过来报到,镇上哪那么多人力物力?

    况且,沈联络员向来是个非常知进退的人,他这样安排必然有深层次用意。

    “老张。”李立忽然有种大胆的想法,“要是我们下乡调查,发现黄岗万元户情况是虚假的,该不会就地调查曹国宏的问题,反写他的材料吧。

    要不然,何须咱们两位同时出手?”

    张建平满头黑线,斥道:“不要以己度人,脏眼看人黑,老实做你自己的事,别管不该你管的。”

    沈栋办事雷厉风行,翌日就带着张建平李立等待街口,眼睁睁看着罗学杨的拖拉机过来,伸手拦住。

    “是回黄岗的拖拉机吗?”

    罗学杨一看这三人的派头,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忙道:“是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后面黄玉林罗学祥赶上来,他连忙挥手,让他俩先走,李立上前拦住。

    “什么意思这是?”罗学杨情绪上涌。

    “罗学杨是吧,别误会,我们是乡里的,要去你们上罗坡办点事。”沈栋道,“帮忙捎我们一段就是。”

    罗学杨直冒冷汗:“去我们上罗坡?”

    “对。”沈栋搬上自带的小板凳,登上车斗,道:“你走前面。”

    罗学杨瞬间有种茶饭不思的忧愁,没滋没味地开着拖拉机回村,好几次心不在焉,差点拐进沟里。

    还是沈栋敲着车斗,大声提醒他,才安稳到达上罗坡。

    进坡的石子路,平整规范,拖拉机压过去没有太大颠簸,沈栋默记长度,居然从坡口直通罗学杨家,甚至还没到尽头。

    车停,沈栋问道:“石子路是谁修的?”

    罗学杨道:“坡上人修的。”

    “谁出的钱?”

    “我堂弟罗学云。”

    沈栋点点头道:“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核实罗学云同志的情况,就请你带我们去菜地、南山头、罗学云家分别看看。”

    罗学杨哑着嗓子道:“都到了我家门口,吃完晌饭再忙活吧,也不急在一时。”

    沈栋笑道:“才十点钟,到吃午饭得什么时候,走几步路的事,可能午饭前我们办完事,就离开了。”

    罗学杨摸不清沈栋三人的来意,心里非常没底,暗暗叫苦,为什么学云偏偏这个时候进山没回,只能给罗学祥使眼色,僵硬地带着沈栋往菜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