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发见状也没多问什么,老实地站在姬宁昭的旁边,不说话了。

    姬宁昭那天告诉他要和陈翊明一起来废弃校区的时候。就告诉了他要准备什么符咒,和他的任务。

    那就是按照她给出的方位,在山中找到这只祟散落的身体,然后用符箓封印住。

    所以走进废弃校区的时候,谢清发就已经和他们分开了。

    但是连他也不知道陈翊明什么时候被姬宁昭替换成了纸傀的,他还以为是陈翊明太紧张了,所以才没注意到自己什么时候走的,没想过是一道跟过来的根本不是陈翊明本尊。

    姬宁昭和祟说了这么久的话,就是为了给谢清发动手的时间,好让她圈住这只祟来问这个问题。

    不然姬宁昭何必让谢清发跟自己一块儿来,如果只是为了杀这只祟,她自己一个人就够了。

    祟从静台山里源源不断获得能量的身体被符咒封印住之后,自然哪儿都去不了了,而祂现在也毫不怀疑姬宁昭有能让自己灰飞烟灭的能力。

    祂迟疑了一下后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要是跟你说了,你还是要杀我怎么办?你得给我发个誓才行。”

    其实这个办法不是有人特意给祂的,而是祂自己在静台山背的一座古墓里找到的,但是祂这么说,姬宁昭肯定会立刻收了祂,然后把祂散落在山里的身体刨出来在太阳下暴晒。

    但祂也不想就这么认命,祂完全可以暗示姬宁昭是背后有比自己更厉害的东西在指使自己,来为自己博取一条生路。

    誓言一旦说出口,就会在天地之间留下痕迹,越是修行之人就越注重这个,也越怕应誓。只要姬宁昭说出口,祂就不怕她不认。

    哪怕之后祂可能会被镇压,被封印,只要不灰飞烟灭,祂也许就还有机会。

    可祂认为的迫切想要知道的姬宁昭却突然笑了起来,似乎是觉得祂说的这句话很可笑。

    她虽然在笑,但是眼神却像一片沉静湖泊,祂听见姬宁昭问自己:“你这是在和我谈条件?”

    可说完这句话,姬宁昭却突然朝另一个方向看去,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

    祟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而与此同时祂惊恐地发觉自己的身体也在逐渐消散。

    谢清发也发现了周围的浓雾正在消退,眼神也瞬间警惕了起来:“有人动了我放的符咒。”

    姬宁昭摇了摇头,扯着谢清发向后退了两步,她知道这是有人不想让祟接着说下去了。

    百密终有一疏,她承认是自己忘了防备这隐于背后的人,但是现在再出手,也已经来不及了。

    祟作为风水棋的那些最重要的部分,已经被人出手毁了,祂马上就会消散在这片天地之间。

    算了,总有办法知道的。

    姬宁昭和谢清发站在原地,感觉到脚下一片剧烈的震动,随后所有的浓雾逐渐消散,祟在发出了最后一声尖啸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已经是深夜时分,宿舍楼外就连蝉鸣声也一起消失了。

    从始至终,他们一直都在楼外,根本没能进去。

    谢清发有些懊恼地用力抹了把脸说道:“还是大意了,那些符咒没设防护,这边轻易地被人挪动了。”

    现在最想问的东西没来得及问出来,倒让姬宁昭前面做的铺垫都变成了无用功了。

    姬宁昭却很是平静,不是所有的事都一定会按自己预想的那样发生,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

    她抬头看了看天,北斗星这会儿正亮的出奇:“走吧,这里太冷了。”

    山里到了夜晚的时候气温要比市内低的多,谢清发看姬宁昭的脸似乎被冷的更白了一些,就问姬宁昭要不要先披一下自己的外套。

    姬宁昭摇了摇头,拒绝了谢清发的好意,转头对他说道:“陈家的事解决了,我就不去了,有空的话你去跟陈家人说吧。”

    不管是谁动了谢清发的符纸,总之祟已经是灰都没剩下一点,自然也不可能再缠着陈翊明了。

    至于这背后可能会涉及的事情,也不是陈家人能管的,也算是完成了陈家人的托付。

    谢清发应了声好,看着面前破旧的宿舍楼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别说,毕竟是学校。这地方就算什么都没有,看着也还是挺吓人的。真不知道那些人哪儿来的胆子夜探这里,果然不知者无畏。”

    他在上山学本事前,也是正儿八经读了书上了大学的。

    封闭的学校,阴暗的走廊,有些逼仄的宿舍,而且还发生过命案,正是这样所有人方都生活过并且习以为常的环境,在出现异常的时候,才更加吊诡,足够触发大多数人的恐惧。

    姬宁昭却在一旁淡淡说了句:“我没上过学。”

    她读书识字的时候,还没有学校这个概念,更何况能真正当得起姬宁昭一句老师的人,现在牌位还在她家里那个阴暗的小房间里。

    或许是今晚祟幻化成她母亲的样子,让姬宁昭想起了一些很久之前的旧事,姬宁昭的情绪久违地有些翻涌。

    旧人,故国,全都已经消散在了滚滚长河之中,只留下她一个人像是凝固在光阴里,不能向前,也无法后退。

    虽然这种话说出来会让很多人觉得她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是对于姬宁昭来说,长生本就非她所愿。

    如果可以,她倒是宁可死在大楚二十九年的那个夜晚。

    谢清发也没再多说什么,何况姬宁昭虽然本事不小,可看着身体却不太好,他也不敢让人一直这样冻着,赶紧劝人走了。

    可姬宁昭不知道的是,就在两人离开之后不久,原本寂静,空无一人的宿舍楼,却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有人站在刚刚姬宁昭站着的地方,半晌,有一声轻笑和夜风一道消散了。

    祟消散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颗透明的小珠子,在月光下闪着微弱的光芒。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兀地出现,拈走了那颗小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