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叔完全无视我的眼神。

    乾安激动之余,对着溜达过来的小母鸡生猛一砍,“杀!”

    “哎!”

    谁家的鸡你就杀!

    我一个箭步上前阻拦。

    刀刃嗵~!的重重敲在我的小臂。

    钝痛感让我眉心一阵抽搐。

    万幸它是木质。

    不然我胳膊都得被跺断!

    好在小母鸡也感受到来自二百五的威胁,扑腾着翅膀逃走了。

    我嘶嘶的揉了揉胳膊。

    血压蹭蹭就上来了。

    乾安见状反而冷笑一声,木刀抵上我的脖子,“这就是身为弱者要要承受的苦难!”

    “你胡扯!”

    我啪的打开他的木刀,“弱者愤怒,才会抽刀向更弱者!有本事你拿这玩意儿砍老虎去啊,野猪也行,看它拱不拱你就完了!”

    杀杀杀你个球啊杀!

    刀尖儿晃了晃,乾安脸上划过愕然,刚要开口,我瞪起眼嗷的就是一嗓子,“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冷不丁调都起高了,我顾不得其它,对着乾安就拉开架势,勾着脚面绕着他一通整步圆场下来,泛疼的小臂配合着亮相,“番邦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

    “……”

    乾安目瞪口呆,“三爷,她怎么还唱上了?”

    谢叔很守规则的做着透明人,微挑的白眉像是在说,‘用问?你俩一个味儿。’

    乾安只得又看向我,“别唱行吗,要打咱就痛快……”

    “奶奶,您听我说!”

    “!”

    乾安又吓一跳,见鬼般后退,“还换了?三爷?她会的挺杂啊!”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虽说是,虽说是亲眷又不相认!”

    我贼来劲儿的唱着,就兴你耍大刀,不兴我剑走偏锋吗?!

    不说我们村的孩子自小就受小庙戏文熏陶,我亲妈年轻时曾是民间戏曲艺人,走穴时认识的我爸才嫁过来,各种类型的戏曲我都会唱几句,骨子里带的基因!

    “他们和爹爹的都一样……”

    到了乾安身前我就拿过他的木刀,“借我用一下,谢谢啊,都有一颗红亮的……小心,头!”

    乾安后知后觉的才发现木刀到了我手里,猛地抱住脑袋就要闪。

    我双手持刀夸张的作势下劈,眼一瞄,出脚却正中他小腹!

    走你!

    “呃!”

    乾安始料未及般佝偻倒地,五官扭曲的捂着小腹,“你好阴险。”

    “对不起。”

    我微喘着粗气,“你放心,这地方是我爸教我防身用的,疼是疼点,但我爸说伤不着要害。”

    红缨木刀朝着他身边一扔,“以后也不要拿着它乱砍,木头砍到身上也疼。”

    乾安又羞又恼的瞪我,想说什么,看了眼谢叔只得憋了回去。

    谢叔招呼司机扶乾安上车,我本想帮忙,乾安却甩开我的手,骂我是阴险小人。

    我也没再找不痛快,整理了下衣服,规矩的站在谢叔身前。

    “穆桂英挂帅呀。”

    待乾安在车内坐稳,谢叔便对我笑笑,“你这孩子倒有些韧劲儿。”

    我惊喜了几分,紧张中又带着期盼的道,“谢叔,那您是不是能考虑收我为徒了?”

    “不能。”

    “啊?”

    我表情僵凝,“您不是说……”

    “我说了,你打趴乾安会让我高看一眼,嗯,我高看了,声东击西,还不错。”

    这是……

    我低下头,“谢叔,不管您信不信,如果我踏道,定会付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虽然我没有棱角,但我有耐性,我能跑完三千米,还可以一直跑下去。”

    “我不怕苦,也不怕累,只是没到达终点之前,我不想说我一定会赢,哪怕我坚信自己会赢,我也不愿意用嘴巴去说,并非我怕完不成会被谁嘲笑,而是我觉得,对于真正想要完成的梦想,去做就好了,连神明都不需要去告知。”

    有的没的说了一大通。

    泪水滑落到鞋尖儿,仿佛溅起了一汪湖水,我被吞噬其中,只能伸出手做最后的挣扎。

    “万应应,不是你不好,你很好,是我一生只收一个徒弟,只能赢,不能输。”

    我微微一怔,“只能赢,不能输?”

    “没错。”

    谢叔叹了声,“你双眼清澈,表超凡脱俗,能享自然之乐,敬畏天地,善心入骨,但恰恰是这份脱俗,令你少了很多冲劲,我的徒弟,无需事事都好,他可以怪才,可以是奇才,唯独不需要像个人才,简单来说,就是要有个性,要狂,要癫,万应应,你有野心吗?”

    “有的。”

    我提了提气,“我会努力得到大成,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三十年……坚持到最后,我相信我能行,终有一天,会名震天下,不辜负众望。”

    “不够,远远不够。”

    谢叔苦笑道,“万应应,我知道你做事想十拿九稳,可世事无常终有定,人生有定却无常,就冲你不敢把话说死这点,纵使你天资超过很多人,没有绝对的野心,我又怎敢将这唯一的赌注押在你身上?”

    说完他就朝车子走去,我急的不行,“谢叔,要怎么表达您才能满意?”

    我自小受的教育就是不好把话说太满啊。

    “你得自己悟。”

    谢叔隔着降下的车窗看我,“很多东西是天生的,有的孩子即使没有慧根,也有万夫莫敌的气魄,可你……”

    他摇头叹出口气,“回去吧,先解决你家里的事情,其余的事,容后再说。”

    车窗升起。

    我木木的看着车子走远,流出的泪又被秋风吹干。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有沮丧,有难受,还有不甘……

    怎么我在蔡爷爷眼中的优点在谢叔这全成缺点了?

    是谢叔只收一个徒弟的原因吗?

    学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相信事在人为,只要时间足够,我一定能行,但这野心……

    我当下都有个冲动想把心掏出来看看野不野。

    不野就给它扔大地里跑几圈。

    兴许就能跑野了呢。

    胡思乱想着,要转身时,一张小卡片被风吹得飘荡到我眼前。

    接住是谢叔的名片,上面印着他的手机号和名字——

    “谢逆。”

    逆反的逆。

    我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所以谢叔是天生反骨?

    要狂,要颠。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