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完有点发懵。

    这一刻,我清楚自己好像只能活十年,奇怪的是,压力反而减轻了。

    确切的说,是那种比疼痛更煎熬的愧疚滋味儿减轻了。

    类似车祸后的重症病患,医生问是想瘫在家里三十年,还是健全的生活十年?

    更深层的东西我还想不到,但我愿意去选择后者。

    「此局不破不立。」

    谢叔直看着我,「万应应,这盟约只要定下,你就没了回头路,是生是死,就看这十年,你要是害怕,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怕?

    我默了会儿。

    许是年龄段的关系,我对死亡的概念很模糊。

    一时间会很怕死,一时间又没太所谓。

    而且这结果又不是必死,只要我能通过魔考,自然败气褪尽,十年后我不光是正常人,兴许还会是个大先生,那我为什么要反悔?.

    「谢叔,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神情笃定,「书上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虽然我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但对于想走的路一直很清楚,您放心,只要我踏道了,就会坚持到底。」

    「这话才中听。」

    谢叔颔首,「已知夕阳将近,才要搏出朝霞,既然愿意结盟,你有何信物给天道为证?!」

    信物?

    咔咔~!

    埋伏在窗外的闪电像能听懂人话,噼啪的再次抽打起火堆。

    我手忙脚乱的就想摸兜翻找,看看有没有啥零钱小东西。

    也就是一低头的功夫,垂落的发梢就被火星子燃起。

    空气中登时弥漫起烧猪毛的味道!

    「呀,头发!」

    我惊够呛,像梳头那样侧着脑袋,不断的拍打顺着发尾向上吞噬的火舌!

    烫不烫手顾不上了。

    第一次知道啥叫真正的烫头!

    滋滋的焦糊味儿声声入耳。

    烟熏火燎的我眼睛都要睁不开!

    庆幸的是头发够长,才没让我的脑袋瞬间沦为一颗火球。

    叮~!

    谢叔唰的飞出一枚铜钱,「好,那就以发为信!」

    什么?

    我惊魂未定的一转头,寒气便擦着我脸颊飞过,长发齐刷刷的被铜钱切割。

    燃烧的那部分洋洋洒洒的落在了火堆里。

    没等我反应过来,及腰的长发就变成了只到下巴的学生头。

    别说,脑袋还真轻不少。

    嗤嗤——

    发丝进入火堆就烧成了焦黑的沫子。

    游荡在旁边的三抹红影轻轻地就融进了我的身体。

    这一次。

    我没有丝毫的不适。

    甚至没用谢叔掐诀去推。

    貌似我拥有了什么磁场,它们直接就被我吸附进来。

    同一时间,眼前的火堆便彻底熄灭。

    雷音骤停。

    闪电藤蔓一般退出消隐。

    昏暗的光线下,窗帘轻轻摇曳出波纹。

    我摸着短发怔怔的看了圈。

    屋内仍一片狼藉,窗子只剩木框,鼻息处还充斥着糊吧的烧猪毛味儿……

    场面像极了一个风萧雨歇的夜。

    惊涛过后,归于平宁。

    「天道将信物收了。」

    谢叔轻咳两声,拿出帕子擦了擦唇角,「万应应,这个盟约,天道和你立下了。」

    我没懂,「谢叔,头发也能做信物?」

    什么讲?

    「万物皆可为象。」

    谢叔嗓音略有沙哑,「古人有割发代首,表明决心之意,发,也叫青丝,夫妻成婚时,会各取一束头发,结成一起,寓意结发夫妻,你削发为信,成年后或许会情路不畅,在梅花易数中,发为震卦,表足疾,肝经之疾,或有惊怖不安。」

    我还是没太听懂,意思我以后可能情路坎坷,或脚疼恐惧?

    「至于你这头发在天道那里究竟代表什么,只能交给时间去判定了,无论天道拿走了你什么,都是你立下的盟约,求来的一线生机。」

    谢叔笑着看向我,「万应应,恭喜你,活下来了,还是不妨害他人的活下来。」

    我眼底热着,「谢叔,谢谢您。」

    「真要谢我,就拿出全力以赴的斗志。」

    谢叔略有感慨,「想我谢逆踏道四十余年,还是第一次帮人和天道立盟,能立下,就说明你诚意足够,万应应,你果真令我高看了。」

    我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谢叔,您到底踏道多少年?」

    「你管我?」

    谢叔要来劲的样,「老较这种真儿有意思吗?」

    我笑了声,「是,不管您踏道多少年,都是应应的指路明灯。」

    泪水滑落下来,我对着谢叔就磕了三个头。

    即使我还没弄清败气怎么自耗,但,不妨碍我感激谢叔。

    此恩情浩荡。

    永世不忘。

    「说起来,每个先生踏道的机缘都有所不同。」

    谢叔一秒起范儿,「你的情况实属意外,要没这档子事儿,你本该顺风顺水,随便拜个谁为师,将来都能吃上这口饭,现在你看似踏道了,路却更难走了,十年为期,道成,百事皆成,道不成,诸事散尽。」

    叹出口气,谢叔继续道,「你我本相隔千里,无缘相识,即使我受雇前来凤清村,你也不是我的事主,未曾想,慈阴倒是将你我牵扯到了一起,难怪上苍会安排你来做这一百名,起来吧,等你身体恢复恢复,我就收你为徒,带你回到京中。」

    我惊讶的看向谢叔,「您真要……」

    「三爷,您不能冲动!」

    乾安猛然开口,「您已经中了老妖婆的激将法,再收万应应为徒就必败无疑了!要说慧根,留在您身边的孩子哪个没有慧根,要说个性,哪个不比她有个性!她除了长得好看点,做您徒弟根本不能服众!」

    「乾安。」

    谢叔一个眼神过去,乾安底气不足的握住拳,「三爷,我昨晚给侯哥去了电话,他和几个兄弟仔细算了算,说我是您收养的第九十八个孩子,那万应应就是第九十九个,她不是第一百,高徒一定另有其人,您绝不能将赌注放到她身上!」

    我不是?

    不知是不是跪的脑供血不足,我眼前似乎蒙了层黑纱。

    谢叔听着乾安的话就闭上双眼,像是身心俱疲,乾安见状就朝我走近,「万应应,你的遭遇我很同情,我也佩服你敢让败气自耗的勇气!但你不能拜三爷为师,那不是报恩,而是害他!」

    「你听清楚了!我家三爷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不是成仙成神,他不在乎那些,他要的是灭掉慈阴!你担不起这份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