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正站好看这里~紧张的话先稍息,英雄马上就要出现,最棒的人得第一~!」

    欢快的乐曲声突然传出,我伴着汗水抬眼,就见李沐丰搬来个四方机器,像是老式的留声机,上面立着个扩音喇叭,先是唱,唱完又是一段,「同舟嘛共济海让路!嘿,号子嘛一吼浪靠边~!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路见一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

    噗通!

    我一个没撑住。

    趴摔在地面,胸腔都震得呛咳。

    好汉,饶命呀……

    戚屹候无语的将秒表归零,「重来,十分钟。」

    我撑着胳膊起来,伴着那一段段的歌曲,不记得摔了几次,直到东大爷过来提醒开饭。

    李沐丰和乾安他们离开,戚屹候扔下秒表给我,「撑不到十分钟,你就不配留下来。」

    脚步声渐离渐远,我坐在地面揉了揉胳膊,点了下重新计时,继续撑着。

    依然是摔,我起来将秒表归零,再重新倒计时。

    反反复复的支撑中,有簌簌声响,院外吹进来了一页纸张。

    脏兮兮的,好像被谁踩过,纸面上有很多石头小颗粒的凸起,正正好,落在我的眼前。

    我颤着眼看去,居然是一段毛笔字抄写的佛经。

    非常惊艳漂亮的小楷字。看書菈

    ‘譬如一灯,入于暗室,百千年暗,悉能破尽,菩萨摩诃萨菩提心灯,亦复如是,入于众生心室,百千万亿不可说劫,诸烦恼业,种种暗障,悉能除尽。

    汗珠嘀嗒落下,我牵起唇角,这段应该是出自华严经。

    意思是手持一盏灯进入了黑暗的屋子,刹那间便破除了成百上千年的黑暗。

    菩萨觉悟的心灯也是这样的,能进入所有人心里黑暗的屋子。

    那些百千万亿的劫难,烦恼,都因为这份光芒,全部消除了。

    竖着看到最后,有个名字落款:容棠。

    我睁大眼,胳膊撑着地还晃了晃头,力求汗水不那么挡眼,「容棠?!」

    和白玉印章底部雕刻的那两个字一模一样。

    容棠。

    他应该是孟钦的家人……

    思绪乱涌着,寒风再次吹来,卷着这页纸张飞起。

    我哎了一声,看着它在半空中飘飘荡荡,时卷时舒。

    看着看着,我就笑了,「谢谢你,陌生的容棠。」

    簌簌~

    纸张飞舞着被吹过树梢,高高的,飞出了院落。

    我没有去追赶,保持着俯卧撑的姿势,脑中清晰的印着那段经文。

    似乎得到了最想要的鼓励,情绪得到了极大地舒缓,不自觉地跟着默念,「譬如一灯,入于暗室,百千年暗,悉能破尽,菩萨摩诃萨菩提心灯,亦复如是,入于众生心室……」

    嘀嘀~嘀嘀~

    十分钟到了。

    报时的机械声响仿佛是世间最优美的佛音。

    我胳膊一晃趴到地面,又仰面翻了个身,根本不在乎凉不凉了。

    做到了。

    我竟然做到了。

    看向纸张消失的方向,我微微笑着,「百千万亿不可说劫,诸烦恼业,种种暗障,悉能除尽。」

    缓了好久,我才能爬起来,拽着双腿回到西楼,看着楼梯我再一次有了眼晕的感觉。

    像是拖拽死狗一般,我抱着楼梯扶手,一点点的将自己的双腿拖了上去。

    相比之下,我虽然胳膊也酸,腿好像更残!

    放了一浴缸的热水,等我把自己扔进去

    ,才终于有了种死而复生的感觉。

    这才是知冷知热的烟火人间。

    真美好呀。

    一边泡澡一边吃着水果糖。

    在村里洗澡时没这么方便,夏天要想天天洗,就只能打盆水,关门在屋里自己擦洗。

    大洗是一周一次,凤姨会带我去镇里的澡堂,光冲不成,她还得给我搓全身。

    从脖子搓到脚,打完沐浴露她还得再给我搓一遍,哪回我都像换成皮。

    洗完得一两个小时,途中我经常会上不来气儿。

    得去换衣服那蹲会儿,才能再进去继续洗。

    凤姨说洗澡前既不能不吃饭,也不能吃太多饭。

    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含块糖,防止低血糖症状。

    我泡在浴缸里看着天花板,咯嘣咬碎了糖。

    感受着舌尖弥漫出来的甜味儿,不由得微微皱眉,不太对劲儿。

    摸过包装纸看了看,楠姐超市卖的这个糖怎么和我老家的不太一样?

    看着是同一个牌子,怎么比我在机场吃的那块糖甜度要差了很多?

    顾不得多想,感觉水有点凉了,我溺水妇女般爬了出去。

    没辙。

    腿不听使唤了。

    全天都没出门,我挪到书房就被固定住了。

    坐下后就一直看书,看累了就趴在桌面上睡了。

    半夜饿醒就摸出抽屉里的小零食填饱肚子,人生第一次,觉得上厕所都是遭罪。

    我真的很难挪动到洗手间,短短几步路,愣是让我有了种望洋兴叹感。

    次日一早,我又听到了——

    「紧急集合!!」

    眉心抽搐的爬起来,睡了一晚腿好像更疼了。

    下楼都像别着钢板,膝盖不会打弯儿。

    等我‘艰难的挪动到院里,戚屹候仍是那身作训服,冷脸掐着秒表,:「你晚出来了五分钟!」

    「报告教官,腿太疼……对不起,我下次一定快点出来!」

    算了。

    没必要去解释。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在给自己找事。

    得亏凤姨高瞻远瞩,厚得运动服给我带了两套,运动鞋也有两双,能刷洗完换着穿。

    否则我今天就得穿单衣出来训练。

    北方十二月的清晨,零下的度数,分分钟能冻抽抽。

    戚屹候也不愿听我废话,直接道,「报数!」

    「一!!」

    他很满意我今天的「高」嗓门,「谢万萤,五分钟就罚你多跑五圈,后院方向,热身十五圈,跑步走!」

    我一脚居然没跨出去,身体跟着一栽歪,疼得我唇角直颤。

    「大跨步!跑起来就好了!」

    戚屹候跟着无语,「热完身腿就不疼了!快!是不是想让我把沐丰的那台超强鼓励机再搬出来,给你加加油呀!!」

    哗~

    二楼的窗子登时打开,李沐丰睡眼惺忪的探出头,「行!」

    呃。

    谢谢哥。

    我不太想用。

    为了避免再在串烧歌曲里分心,我咬牙发力就朝后院跑去。

    别说,戚屹候真没骗我,跑了十五圈下来,我腿的确没那么疼了。

    紧接着,还是二十趟蛙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