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战争在毫无征兆下降临,不管是战前,亦或是后方,随着时间的推移,都将或多或少的遭到影响和冲击。

    广宁。

    辽东总兵官府。

    “直娘贼的!!”

    披甲挎刀的贺世贤,快步朝向正堂走去,脸色是异常难看,剑眉倒张,伸手对随行的马世龙骂道:“这帮文官真是他娘的可恶,就连经略府所辖军令都敢阳奉阴违,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

    “对!说什么辽民蜂拥广宁,此事干系重大,既然老子奉了军令,那就当为表率,以暂稳辽西秩序,操他娘的!老子真想一刀将他们全给砍了。”

    “贺总戎,眼下不是置气的时候。”

    马世龙皱眉劝说:“受到辽左战事的影响,不止有辽南诸卫的大批辽民,心里畏惧前线战事,朝我辽西治下逃窜。

    从辽左各处暂迁的大批军民,同样有不少畏惧进犯的建虏,横渡三岔河朝广宁这边汇聚。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宁前兵备道派兵横在宁远中左所一带,驱逐从义州、锦州等处想内逃进关的辽民,这才导致现在的辽西治下,到处都有辽民流窜,继而蜂聚广宁的情况发生。”

    乱。

    眼下在辽西地界上,一个乱字便概括了所有。

    贺世贤被搅得焦头烂额。

    “辽西和辽左就不说了,老子实在想不明白,他洪承畴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贺世贤心情异常烦躁,瞪眼看向马世龙道。

    “先前按着部堂所下军令,我辽西地界的急报军务,派人向经略府急递之际,需誊抄一份分转至洪承畴处。

    洪承畴不应该不清楚,辽西诸卫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

    他奉诏至辽南是帮办辽前输送军需,但他作为陛下所派钦差,不说别的,老子也不求他多办事,至少要约束好辽南诸卫吧,这点真的就那么难办到吗?”

    马世龙沉默了。

    从他奉诏离京援辽以来,被陈策特意留在辽西,协助辽东总兵官贺世贤,去做一些既定的谋划部署。

    期间在经历一些事后,给马世龙最大的感受,就是辽西的官很多,将很多,兵很多,可是一切都显得乱糟糟的。

    当初跟着贺世贤一起,将广宁等地哄抬粮价的魑魅魍魉悉数逮捕,尽管辽西治下出现些乱子,不过一切都还在可控范围内。

    一些亲赴广宁质问的群体,都被他们拿辽东经略府给搪塞了,查抄在进行,审讯在进行……

    然而随着辽左前线遭到建虏进犯,前线的军情急报开始传开,乱象就不受控的蔓延,就好像有一双无形大手,在背地里暗中推动一样。

    最让马世龙感到心累的,是太多辽民像大祸临头般逃窜,即便建虏没有突破明军防线,可是这种乱却无法遏制住。

    人心散了。

    信心没了。

    马世龙这位统兵武将,哪里会真的明白,眼下在辽东这片黑土地上,不止辽西一地,之所以有这种乱象,是大明在辽东的统治基础被持续削弱,所置卫所糜烂,民怨崩了,民心乱了,辽东治下令出多门,官员害怕担责,抱有侥幸心理,武将贪生怕死,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贺总戎,时下去说这些,抱怨这些有用吗?”

    马世龙眉头紧锁,神情严肃的看向贺世贤,“谁都不想让辽东生乱,熊部堂想吗?要是真想的话,那熊部堂就不会将您这员猛将,从辽前调来广宁坐镇,继而以辽东总兵官之名镇御辽西。”

    “陛下想吗?要是真想的话,早先陛下就不会直拨内帑银,下旨让我等领军援辽,更做出种种部署谋划。”

    “贺总戎就没有想过吗?”

    “为何偏偏就在建虏进犯辽左前线,辽西治下就开始乱了?这摆明有猫腻啊,被咱们逮捕的那帮魑魅魍魉,供出了佟家,别的还没来得及审讯,关押他们的地方就走水了,烧死不少人。”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侥幸没有被烧死的那帮家伙,一个个都闭嘴不谈,即便是动刑拷打都没人松口,这桩桩件件贺总戎就没有想过吗?越是这等……”

    心情烦躁的贺世贤平静下来。

    他是驰骋沙场的武将,可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多是他不擅长的事情,而辽东地方有司的官员,辽西所置兵备道的官员,再加上一些卫所官的态度,将遇到的烂摊子都推出来,堆到辽东总兵官衙署,这让贺世贤气愤之余,不仅要设法去解决问题,还要调拨一批批粮草,层层重压之下让贺世贤才会这样。

    “叫辽民分流吧!”

    沉默良久的贺世贤,语气冷冷道:“广宁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狠下心去,将多数流民迁至旁处,哪怕杀一些人也要促成此事,不然广宁一旦生乱,则辽西必然大乱。”

    “分至三岔河,从今日起广宁城外不再拨粮,想吃粮,想活命,就给老子去三岔河,挖壕沟也行,修土堡也成,叫他们动起来,人累了,事儿就少了。”

    “这事儿交给别人,老子不放心,就你去,亲率麾下所统援辽将士,还有那批新募的辽壮,全都拉去三岔河屯驻,按陛下对熊部堂提到的军管来办。”

    马世龙皱起的眉头舒展开。

    当前辽西的复杂形势,这种法子无疑是最好的,真要能在三岔河稳住阵脚,不仅可以拦住更多辽民西进,关键还可以在辽西和辽南间,构建起一道新的防线,万一辽左前线有变故发生,不至于太过被动。

    “末将…”

    “咚咚咚!!”

    就在马世龙要表态之际,骤然响起的急促擂鼓声,让二人是脸色微变,不详的预感在心底生出。

    “报!!!”

    在贺世贤冲出正堂之际,就见几名行色匆匆的兵卒,朝他们跑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传来。

    游击将军孙得功、石廷柱,都司金砺,守备张士彦、黄进,千总郎绍贞、陆国志、石天柱等叛乱。

    此前贺世贤、马世龙他们做的事情,并非没有起到任何成效,只是这场叛乱的出现,必将对于辽东产生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