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

    北镇抚司。

    “田兄,不知你发现没?”

    许显纯倚着官帽椅,看向伏案忙碌的田尔耕,眉头微蹙道:“骆思恭这老小子最近有些不正常,其麾下有不少人离京,说是为了巡察锦衣卫外派诸所,敦促诸所,可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即便是要巡察,也没必要闹出这般动静吧,赵海他们都离京了。”

    在说到这里时,许显纯特意看了眼堂外。

    “怎么会没发现。”

    田尔耕的手微顿,皱眉看了眼许显纯,“想必这老小子发现了什么,所以才鼓捣这么一出。”

    “那田兄觉得会是什么呢?”

    许显纯撩袍起身,朝田尔耕走来,“据我的猜测啊,只怕做这些事情前,这老小子定然得到陛下允准,先前我的人可见到其进宫。”

    “不清楚啊。”

    田尔耕轻叹一声道:“自从咱们执掌北镇抚司以来,特别是李若琏执掌旗校镇抚司后,这老小子在锦衣卫里做事,向来是滴水不漏,想从他那边探查到些什么,可谓是难如登天啊。”

    “是啊。”

    许显纯点点头应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朱由校御极登基之初相比,锦衣卫的内部分为数派,骆思恭、田尔耕、许显纯、李若琏他们,各自把持着一摊子事,锦衣卫的职权划分,也在朱由校的巧妙安排下,以现在这种形势共存着。

    彼此间存在竞争与算计,不过在表面却没有撕破脸,而这恰恰是朱由校想看到的,先叫他们彼此制衡,彼此竞争,在这种形势下让锦衣卫逐步改变。

    厂卫势力若想持续发展,就必须要有对应的改变,不过这种改变不可急躁,要慢慢的厘清彼此间的职责,谁对内,谁对外,具体要干些什么,哪些职权要收回,这些都要站在最高层面去统筹。

    废除厂卫势力这种蠢事,朱由校可做不出来。

    真要废除了,那文官群体指不定怎样高兴呢。

    厂卫势力不止是拱卫皇权那样简单,其更是天子的眼睛和耳朵,对于紫禁城外的一切事情,皆要办到及时准确的呈报。

    “有句话,你说的没错。”

    田尔耕放下手中卷宗,眉宇间透着几分凝重,“不管骆思恭这老小子背着咱们,究竟想干什么,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必是得到了陛下的允准,就像此前北直隶各地生乱,魏督公秘密离京赴辽,这也是得陛下调遣。”

    “眼下魏督公可还没有从辽东回来,许兄可知这代表着什么吗?骆思恭干的事必然是大事!!”

    当初奉诏秘密离京,奔赴宣府镇调查口外走私一案,这使得田尔耕、许显纯他们间的关系,早已跟魏忠贤紧密捆绑在一起,且田许二人皆知,他们想要在锦衣卫站稳脚跟,除了要尽心办差,以增加天子对他们的信赖和倚重,还要跟魏忠贤打好关系,毕竟锦衣卫即便是天子亲军不假,但也不可能时刻待在天子身边。

    这点内廷之人最占优势了。

    骆思恭一系代表的是什么?

    乃拥有世职的那批人。

    田尔耕、许显纯他们,祖上都曾经阔绰过,但都家道中落了,何况其祖上并非在锦衣卫任职,所以聚在他们身边的人,多是一些有点背景但不多,且想要向上爬的群体。

    至于说李若琏嘛,则是凭借天子的信赖,以执掌新设旗校镇抚司,故而聚在其身边的一些人,多是没有背景,没有关系的人,不过这些人也多想向上爬,但是却很少有人知晓,李若琏暗藏的身份,乃天子特设鸾卫指挥使!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许显纯皱眉道:“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吧?当初廉政院大肆抓人,咱锦衣卫就是听吆喝的,是逮捕一批在京职官,可这功劳终究是算在廉政院头上的,难道咱们要等到魏督公回京后再论其他?”

    “说到魏督公,我还想起一件事,当初咱们从山西归京时,曾有一批人离开队伍赶赴四川,押解不少金银入川,田兄觉得……”

    “这跟咱们没有关系。”

    田尔耕却摆摆手道:“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从天子在京特设京城警备提督,提拔一批援辽将领,着三大营到各处调防,许兄难道还没瞧出来吗?天子做事向来是运筹帷幄间,决胜千里外,所以……”

    “口外走私一案!”

    许显纯瞪大眼睛,伸手对田尔耕说道。

    “小点声。”

    田尔耕皱眉道:“此案先前是抓不少人,但你不要忘了,藏的更深的一些人,因为种种缘由没敢深查下去,何况贼首范永斗还逃了,咱们那次是查抄不少金银,但此事?觉得天子会就此结束吗?”

    “肯定不会!”

    许显纯极为肯定道。

    天子脾性是怎样的,不止田尔耕清楚,他许显纯也清楚,要么不做,要做就必须做到绝对,过去发生的那些风波,有哪个不是这样的?

    而在许显纯、田尔耕他们,探讨着该怎样抓住机会,继而能为天子分忧之际,而无意间被他们提到的四川,却同样在酝酿着一股风波,但田尔耕他们却并不知情。

    ……

    千里之外的四川。

    石柱。

    “秦总戎,蜀地诸藩的种种情况,真要事无巨细的密呈进京吗?”一披甲挎刀的壮汉眉头紧锁,看向沉默的秦良玉道。

    “毕竟这些宗藩都接到京城来的中旨,要赶赴京城去,而在此之前,陛下没有再对石柱颁一道中旨……”

    “继续密呈!”

    壮汉的话还没讲完,秦良玉却出言打断道:“当初陛下就颁布旨意,让我等在石柱秘密练兵之际,收集蜀王、华阳、内江、德阳等诸藩在蜀地所作所为,没有新的旨意颁布前,此事每月皆要急递进京一封详情。”

    “话是这样说。”

    贺虎臣皱眉上前道:“可当前的情况不一样了,蜀地诸藩皆离川赴京了,咱们再呈递这些密奏,那陛下……”

    秦良玉回道:“蜀地诸藩是奉诏离川赴京不假,但他们的子嗣却没有离川,诸藩府在川地各处做的事情也没停。”

    “本帅不管别的,既然那些腌?事他们做了,那本帅就有责任呈递进京,这是陛下先前对本帅颁的旨意,照做就行了,出了事本帅担着!”

    “喏!”

    贺虎臣抱拳应道,尽管心底有些担忧吧,觉得这样多少有些不好,但秦良玉态度这般坚决,作为麾下将校的他,也不好再多说别的了。

    真要说起来啊,蜀地诸藩做的那些事情,他这位奉旨外调进川的将校,或多或少也有些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