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此次殿试的策问,是否有些太难了?”

    本在丹陛下站着的朱由检,在见到策问考题时,心底亦生出惊意,这考题的针对性太强了。

    吏治、币制、军制、河政、边陲、土地……

    上述无论是哪一项,都是朝廷过去直面的问题,甚至于到现在尚未有效解决,眼下却呈现在殿试中,这暗藏的深意太明显了。

    尤其是朱由检在见到一些人的反应后,心底在犹豫再三后,还是朝御前走来,向稳坐在宝座上的朱由校说道。

    毕竟这是天启朝的首次殿试,按着朱由检所想,一切应以稳为主,毕竟殿试要是出任何差错,这对天子威仪打击可不小。

    “难吗?”

    朱由校笑笑,扫视眼前的人群,语气平静道:“大明历来尊儒兴科,每三年举办一场殿试,为的就是能为朝廷选拔人才,既然是抡才大典,那就要选拔真正的人才,而不是说读死书的书生。”

    “大明最不缺的就是书生,朕不需要没有见解的书生,朕需要的是有见解,敢直言,能做事的人才!”

    “作为今岁的新晋贡士,眼下这些在皇极门外参考的,一只脚已经迈进仕途,或许他们先前不知仕途深浅,但对于民间实情应该都有所了解,既然是这样,那朕就叫他们在这场殿试下,都能将心中所想都写出来。”

    “倘若连这点都办不到,那就不配谋什么高位,甚至今后朕还要将他们都罢黜掉,省得误了国朝的大事!!”

    大明国祚传承至今,阶级固化已经非常严重,由此衍生的阶级对立、贫富悬殊、土地兼并等问题,皆已到了迫在眉睫的程度。

    大明的危机不在外,而在内!

    别看辽东有建虏叛乱,北疆有蒙鞑侵袭,以此促成的战争没有消停,但是这些都不过是表象罢了。

    甚至包括西南镇压土司叛乱,皆是朱由校有意维系的,目的很纯粹,就是通过战争转移部分矛盾,同时通过战争促成某些改变。

    但是要维系住这种模式,就必须要对内下狠手,将暴露出的积弊与毒瘤,一个个全都铲除掉才行。

    毕竟战争是极其耗费钱粮的!

    而针对先前触碰到的一些领域,继而衍生出的各种分歧与冲突,使得朱由校坚定要选拔人才的决心。

    或许眼下这批新晋贡士中,有一些人入了朱由校的法眼,但是他们想真正成长起来,切实帮着朱由校分担一部分压力,这还需要较长的时间。

    不过搭建人才梯队是必须要做的。

    随着改革的逐步深入,眼下可以驱使的人才,谁知道在以后是否还能驱使,毕竟人心是会变的。

    “皇兄,有不少人对您钦定的策问考题,似有很多想法……”听完自家皇兄所讲,一直在观察的朱由检,此刻犹豫着说道。

    “朕看到了。”

    朱由校微微一笑,深邃的眼眸扫视各处,“没有想法反倒奇怪了,有司草拟呈递御前的考题,简直是说笑一般的存在,外朝的有些臣子,别看在朕面前,陛下长,陛下短,动辄就以社稷为重,但朕知道,他们是有私心的!”

    “想想朕御极登基之初,有人都将心思动到即位诏上了,这颗雷即便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排除干净!!”

    在讲到这里时,朱由校的眸中闪过一丝寒芒!

    别看从他御极登基至今,前前后后杀了很多人,罢了很多人,但是有些事情,并非就此得以解决。

    旧人去了。

    新人上来。

    只要根深蒂固的矛盾,没有得到最终的解决,那么分歧就始终存在,甚至皇权与臣权之争会愈演愈烈。

    一场衍圣公之爵公选轮替,朱由校不过刚吹响针对特权的号角,就紧接着发生那种聚众示威之事,哪怕现在被暂时压下去了,但是朱由校的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不过是暂时性的结束罢了。

    弹簧被死死压着,迟早会有反弹的时候。

    而在此之际没有任何准备,一旦反弹的力度大了,那就会伤到自身的,这是朱由校绝不愿看到的。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朱由校撩撩袍袖,语气低沉道:“他们不高兴也好,不痛快也罢,这场殿试已经顺利召开,朕给一批新人搭建了这个舞台,朕已经做了够多了,剩下的就看这些人之中,有哪些能把握住这次机遇了!!”

    看来今后的中枢朝堂,甚至是整个天下,将会变得更不平静啊。

    听到这里的朱由检,心底难免生出感慨,而透过眼前晃动的九冕旒珠,朱由检看向皇极门处,分坐各处的一众考生。

    在拿到策问考题时,这些新晋贡士之中,有不少人是心惊的,毕竟这跟他们所想的殿试是完全不同的。

    甚至一些贡士敏锐的发现,聚在各处的衮衮诸公,对于这场殿试的策问考题,多数是感到心惊的。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贡士都强稳心神,集中精力投入到这场考试中,毕竟眼下是决定他们今后命运的重要时刻!

    哪怕在今岁的会试中,取得了相对优异的成绩,可要是在这场殿试,没有能发挥出自己的水准,即便没有落第一说,可最终以三甲而定,今后他们很难再出现在京城,他们将徘徊在地方一生……

    “卢象升,沈廷扬,倪元璐,苏观生,陈士奇、张国维、华夏、黄道周、董志宁……”

    坐在宝座上的朱由校,看着眼前伏案忙碌的一众考生,在他的心底默念着一个个名字,因为他的安排,天启二年的这场殿试,注定跟原有时间线上是不同的,甚至一些人的意外闯入,也让朱由校觉得诧异。

    “张溥、张采、夏允彝、陈子龙、华允谊、华允诚、马世奇、龚廷祥、黄淳耀、侯歧曾……”

    朱由校就在心中想啊,即便现在将朝中诸党各派全都清楚,但是随着一批新人的崛起,那也势必会掀起新形势的斗争,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怎样解决那些派系之人,朱由校就要好好思虑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