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川贵方面的内参给他们!”

    朱由校面色平静,对刘若愚说了句,董应举、陈明遇他们见状,无不流露出各异的神情,涉及川贵的内参,那必与川贵平叛有关。

    但现在天子叫他们看,直觉告诉他们,川贵方面的事情,只怕比他们要想的复杂。

    朱由校很清楚。

    只要牵扯到新政改革,就没有不起风波的,就没有不起冲突的,原因也很简单,让既得利益群体,放弃他们持有的利益,继而去拥护朝廷的新政,那无疑是天方夜谭。

    可大明不改能行吗?

    不行!

    大明不仅要改,而且要彻改!

    只是这个度要把握好。

    像北直隶的集约型手工制造业,就是为解决土地兼并带来的矛盾,吸纳邻近诸省的破产群体,继而转移地方的矛盾,将压力给到北直隶,给到内帑,给到特设有司,继而以这种方式,来打造属于大明的基本盘。

    而袁世振在山东的盐改,毕自严在中枢的税改,宗人府在北疆的榷关,陈奇瑜在天津的开海,袁可立在山东的维稳,熊廷弼在辽左的平叛,洪承畴在辽东的统筹……这些分处各地的文武,他们所做的种种,无不是在为新政谋势。

    且是在朱由校的统筹下,在各个地方试行不同的新政,这期间他们若遇到问题,那就要设法解决问题,以此让新政下辖的各个领域,都能积攒到足够的经验和底蕴,为今后的扩大试行而准备。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朱由校在中枢要干的事情,就是从大层面去稳住局势,去震慑群臣,去转移注意!

    要说难,谁有朱由校难?

    这该死的尺寸拿捏,究竟要怎样拿捏?

    有谁能告诉朱由校?

    没有!

    倘若就因为遇到些困难,便不知道该怎样做了,那朱由校是不会重用的!

    “私铸制钱?!”

    “他们怎么敢啊!!”

    东暖阁内,响起董应举、陈明遇他们的惊呼声,甚至是愤怒声!

    “现在知道朕为何在四川试行摊丁入亩了吧?”

    朱由校撩撩袍袖,环视御前诸臣道:“朕做这样的决断,不是脑袋一热就拍板的,而是审时度势下才做的决断!”

    董应举、陈明遇他们的表情变了。

    他们怎样都没有想到,在川贵平叛期间,居然有人敢做这等事情,且已经对川贵平叛造成了威胁!

    “摊丁入亩一事,朕不是说必须一上来,就在四川全境大规模的试行,这不现实,也不可能。”

    朱由校继续道:“试行摊丁入亩的前提,是川贵两地治下秩序趋稳,且卫所改制要取得成效,治下破产群体能被吸纳进来,或租种官田,或参加集体农庄。”

    “拥有这样的前提,朱燮元、史永安他们才能审时度势下,决定要试行摊丁入亩的地方涉及哪些,且此事不会影响到川贵大局!”

    “陛下圣明!”

    董应举作揖拜道:“川贵安,则西南安,如若西南有变,这对朝廷而言太被动,甚至严重的话,可能会影响到西北及湖广等地。”

    “如果摊丁入亩之策,是在上述的前提下试行,臣觉得该在四川推行,不为别的,就为纾解中枢国库积弊,此事也必须要做!”

    作为天子近臣,董应举他们看待问题,有些时候要比外朝的那帮文武,看待的更加透彻和清晰。

    无他。

    他们能时刻面圣,且获悉到一些机密。

    就眼下大明的整体局势,能处在事情不断发生,但却没有造成大混乱,那纯粹是天子在撑着。

    如果没有天子的支撑,那大明层出不穷的问题,天知道会捅出什么幺蛾子来。

    也恰恰是这样吧,使得董应举他们对外朝的一些人,有着极深的成见!

    这与他们最初进南书房,心中有着很多想法与顾虑,那完全是判若两人的。

    “臣附议!”

    陈明遇紧随其后道:“臣收回刚才的进谏,如若摊丁入亩真能推行,将田赋与人丁合一,那国库征收的税必有增幅。”

    “时下大明各地的土地,存在着较为严重的兼并情况,而土地越多的人,家底就越是殷实,过去朝廷征税,侧重于底层群体,而对于那些家境殷实者,征收上来的税,很多其实都没有征到。”

    “摊丁入亩要在四川试行,哪怕是在少数府县推行,可着眼于征税进行试改,这也响应了户部在进行的税改!”

    朱由校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就是他倚重他特设有司的这帮文武的原因。

    在一些想法提出后,在摆事实讲依据言明实况后,他们会基于现实出发,针对一些想法提出建设性意见。

    这很重要!

    “既如此,涉及摊丁入亩之事,南书房尽快拟个章程。”

    朱由校收敛心神,看向董应举他们,“将上述提到的这些,包括后续可能牵扯到的,都逐一的敲定下来,尽快呈递到御前来。”

    “此事拖不得,要抓紧去办,即便今岁不能在四川试行,但最起码要让朱燮元他们知晓此事,真正做到心中有数,这对川贵平叛,西南维稳,都是有很重要的作用。”

    “臣等遵旨!”

    董应举、陈明遇他们当即作揖拜道。

    朱由校做事不怕遇到问题,他怕的是明确的事情,不能行之有效的落实,倘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一切都是无用功。

    “摊丁入亩,这压力可不小啊。”

    看着董应举他们离开的背影,朱由校倚着软垫,囔囔自语起来,这一刹在朱由校的心里,想到朱燮元、史永安、王三善等一众文臣。

    特别是朱燮元,作为川贵总督,牵扯到川贵的种种部署,甚至今后还会辐射到整个西南,如何去审时度势下,将这些谋划部署都逐一的落实下来,这压力真不小。

    毕竟西南治下的形势,一点都不比中枢朝堂要简单,甚至要更复杂,而朱燮元这个川贵总督,是掌着一定的权柄,但是当做的事情会牵扯到很多人时,这前后可能会发生什么,即便是朱由校也要好好想想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