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石问路?”

    严嵩带着一丝嘲讽,重复了这四个字。

    底下官员们又互相看了看,没有再敢开口。

    “既然无需如此,那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

    严世蕃明白自家老爹的意思,以皇上的权力,他要查,谁还敢拦着不成?

    所以这次裕王忽然生病,那必然有更加深层次的打算。

    可是他想了又想,却猜不透皇上这葫芦里,到底打算卖的什么药。

    “无非是修剪一二,看看这养的狗,会不会咬人罢了。”

    严嵩闭上眼睛倚靠在胡床上,带着叹息幽幽说道。

    严世蕃脸色一变,其他官员更是大惊失色。

    皇上这是对他们,开始不信任了吗?

    “急什么,还有老夫在,咳咳,在呢。”

    “爹。”

    看到众人慌张的样子,严嵩忽然坐起呵斥了一声,却不料终究老了,止不住的咳嗽。

    严世蕃连忙跑过来伸手辅助自家老爹,不断捋顺他的后背。

    听到严嵩的这番话,官员们这才镇静少许,毕竟阁老在皇上那里,确实一直罩得住他们。

    “你们约束好手下官员,这次张居正去主持改稻为桑之事,不能有丝毫的差池。”

    “同时拟一份名单上来,皇上既然如此态度,或许早就知道了许多事,咱们得尽快脱身出来才行。”

    “他们捞了这么多银子,老夫做主给他们一个善终。”

    严嵩一边咳嗽,一边快速下达了命令,让不少官员脸色又是一变。

    但是他们转念一想,却又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皇上都要举起刀子了,他们不想死,那只能推出替罪羊去死了。

    严阁老再遮风挡雨,也不能逆着皇上的意思,将所有人保护下来啊。

    “阁老,您看多少合适?”

    一名官员起身小心问道,这替罪羊不能太小,但是太大,他们也难免兔死狐悲。

    “那就要跟少湖商量了。”

    严嵩看了一眼过来,喃喃自语的说道。

    少湖,是徐阶的字。

    这句话,也让这些官员彻底放下了心,严党与清流党派联手,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随后,一众官员纷纷告辞离开了严府,同样的一幕,也出现在裕王府门口。

    “大人,都记录下来了。”

    隐秘角落,几个锦衣卫悄悄退走,最后在北镇抚司聚集,将收集的消息呈现给锦衣卫老大——朱七。

    而这份消息,也很快到了嘉靖手中。

    “好热闹的一晚,怕是很伤脑筋吧?”

    一大早,嘉靖起身洗漱,吕芳在旁边仔细服侍着,听到这话,他只是低头捋顺嘉靖身上的道袍,并没有插嘴。

    嘉靖挥了挥手,让朱七下去继续监视,这本来就是锦衣卫的职责之一。

    虽然从他来了以后,只需要掐指一算,便能知道全部,这个世界可没第二个龙气修士扰乱天机。

    但是为了情报的合理性,他还是让锦衣卫正常运转,为他收集天下情报。

    “陛下,裕王府一早上了奏疏,告病了。”

    吕芳趁机说起这件事,服侍着嘉靖走去八卦道台,为他掀开了金色帷幔一角。

    “嗯。”

    盘坐在道台上,嘉靖双手微合放于腹前,以仙识感受着体内丹药能量的运转,进行适当的调整。

    吕芳说了这一句后,便没有再延伸,伸出手给嘉靖仔细整理着衣角,让他看起来更加威严不凡。

    当他整理好后,便又抬头看了一眼嘉靖,确认主子陛下没有其他事后,这才退出金色帷幔外,等候在一旁。

    几步远外的香炉中飘出寥寥青烟,味道让人闻之,颇为心旷神怡,有种精神抖擞的感觉。

    这是上好的龙涎香,经过配比调整后,味道与之前相差很大。

    “滴答。”

    一滴水珠自角落的水漏落下,发出一声清脆。

    …………

    “老祖宗,裕王求见,您看?”

    不知过了多久,吕芳忽然瞧见一个太监偷偷走过来,他转头看了一眼还在八卦道台上打坐的嘉靖,迈着轻步走过去,微微侧耳听着汇报。

    此时玉熙宫外,一身蟒袍的裕王正在等候传唤,瘦长的身躯稳稳站在台阶上,脸上一副思索的模样。

    “主子?主子?”

    金色帷幔被悄悄掀起一角,吕芳轻声呼唤着嘉靖,终于让他重新睁开了眼睛。

    “说。”

    嘉靖面带一丝不愉,睁开眼睛看向吕芳。

    后者立刻躬身,低下头说道,

    “回主子,裕王求见。”

    “……,宣。”

    嘉靖慢慢吐出一口气,有些不耐烦,却还是让吕芳去宣裕王进来。

    原身就他一个儿子,无论是考虑以后,还是考虑现在,他还是要见一见的。

    否则外人看到裕王求见失败,指不定又要多想什么。

    很快,在一名太监的引导下,裕王踏入了玉熙宫内,四周帷幔随风飘动,颇有一种仙气飘飘的感觉。

    他目不直视走向前方,最终来到了嘉靖面前。

    “儿臣叩拜父皇,祝父皇……。”

    开场白自然是唱赞歌,这已经是嘉靖年间所有臣子包括裕王,都已经习惯要做的事情了。

    “起吧。”

    嘉靖保持盘膝而坐的动作,并未起身。

    “谢父皇。”

    裕王慢慢起身,看向前方被金色帷幔挡住的人影,端着手有些欲言又止。

    “病了就好好休息,莫要来回走动了。”

    嘉靖的眼睛似睁微睁,淡淡的来了一句。

    “多谢父皇体恤,只是老师即将远行,儿子实在担心。”

    裕王斟酌了一下措辞,以师道作为开场白,谈起了清流们即将主持改稻为桑的事情。

    这句话也没错,张居正等人是他的老师,身为学生对此关心一二,也是合乎常理的事情。

    “朝堂之事,自有法度,你担心什么?”

    嘉靖轻笑了一声,一句话直接让裕王连忙跪下,不敢再多言。

    虽然大家都清楚清流党派后面站着裕王,但是这件事没人敢说破。

    嘉靖的一句话,让裕王不敢再接话,生怕话题扯到了结党营私方面。

    他更怕嘉靖下一句就是,你莫非对朕的行事不满,到时候才是骑虎难下。

    吕芳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眼观鼻,鼻观心,愣是把自己当成了隐形人。

    “重师道是好事。”

    望着跪下的裕王,嘉靖再次平淡的说了一句,算是揭过了他刚才的小心思,然后接着说道,

    “既然不放心,那就派个人照顾着去吧。”

    有裕王的人去站台,也正好给清流们吃个定心丸,让他们胆子大一点,不然如何跟严党斗法?

    裕王顿时抬起头,一脸惊愕的看向前方帷幔中的人影,随后赶忙低头,俯首回道,

    “谢父皇,儿臣手下有一人叫谭纶,颇有些能力,想派他随身服侍老师。”

    “嗯,回吧。”

    嘉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裕王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再次拜伏后,慢慢站起身,转身离开了玉熙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