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妓人市肆门口,响起了‘啪啪’声,只不过不是娼妓服侍客人的声音。

    徐馥在自家的妓人市肆门口,惨遭殴打,眼角高高肿起,最让他自得的唇红齿白牙齿掉了一颗门牙,痛呼时都开始漏风了。

    “别打了...别打了...”

    祖道重、卫策两人拳脚并用,拳头双脚不停落在徐馥身上,打的他进气多出气少了,只能不停的求饶了。

    娼妓们吓得花容失色,躲在市肆的屋舍里瑟瑟发抖,从来没见过吴兴周氏的人惨遭殴打。

    “住手!”

    “放开徐议生!”

    “竟敢殴打吴兴周氏的人,你们不想活了!”

    妓人市肆里养的几十名部曲立即冲了出来,手持环首刀,朝着祖道重、卫策两人围了过去。

    “呵。”

    四望车附近的四名牙门军冷笑了两声,直接拿出了大黄弩,神色轻松的走向了数十名部曲。

    四名牙门军面对数十名部曲,没有半点惧怕。

    领头的牙门军队主,轻蔑的说了一句:“貉子。”

    数十名部曲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貉子是北地侨望对于江南士族的蔑称。

    卢祎听到一句貉子,放下了手里的簪笔,饶有兴趣的看着了:“看来吴兴周氏不满足做个高门士族了,私人部曲竟敢冲击天子的牙门军了。”

    牙门军!

    数十名部曲脸色骤变,不敢上前了,连连后退,慌忙收起了手里的环首刀。

    “大家交了。”

    一名宾客急匆匆走了出来,带人搬出来十缗五铢钱,赶忙放进了柳木大箱子里。

    宾客苦苦哀求道:“大家已经缴纳了估税,祖令、卫督护别打了,再打就把人打死了。”

    祖道重、卫策两人看到一万钱落在了柳木大箱子里,满意了,转身离开了,暂且放过了胆敢抗税的徐馥。

    卢祎仔细数了数五铢钱的数量,点头了:“数目正好,总共是一万钱。”

    祖道重笑了,临走以前还威胁了一句:“旁边这位是牙门军的督护,就算是宰了这人扔进大江里,都没人敢帮他说话。”

    卫策昂起了戴着兜鍪的脑袋,眼里全是轻蔑,根本没把所谓的郡议生放在眼里。

    徐馥盯着两人走进车厢的背影,眼里全是怨毒,定要报复两人。

    “且慢。”

    卢祎皱眉了,敏锐觉察到了徐馥的怨毒,如果是个寒门庶族不用在乎,偏偏是吴兴周氏的人。

    稳妥起见,不能不防了。

    卫策相比较祖道重的不在乎,心里也有些忌惮,他是三等士族出身,远远比不上郡望里的吴兴周氏。

    只是,凡事都有利弊,为了操练出更多的私人部曲,得罪了吴兴周氏的宾客也值了。

    卢祎从车架上拿了一小袋东西,放进了细葛单襦里,踩着高齿木屐走下了轺车:“郎怀疑妓人市肆里藏匿了私盐,想要进去搜查一番。”

    “搜吧。”

    徐馥在部曲的搀扶下,半躺半坐在市肆门口的木板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已经被污蔑一次了,不在乎第二次了,这里可是妓人市肆又不是贩卖盐醋的市肆客舍,哪里来的私盐。”

    卫策看不懂卢祎要做什么,心道污蔑也应该找个好借口,说了一句妓人市肆里藏匿了私盐,着实好笑了。

    他还是挥了挥手:“你等跟着小郎进去搜查私盐。”

    祖道重走出了车厢,坐在轺车车架上看着了,时不时观察一眼卫策,等着看他脸上出现精彩的神情。

    “有私盐!”

    卢祎搜查私盐的方式,在场所有人都无语了。

    他蹲在空落落的镶边芦席上,右手伸进了怀里,等到站起来手里多了一袋私盐。

    赤条条的诬陷了。

    还是当众诬陷,简直把徐馥当成了傻子。

    “这......”

    卫策噎住了,登时无语了,从来没见过卢祎那般的搜查私盐。

    未免...未免...

    一时间,卫策也不知道用哪种言语来描述了。

    “哈哈。”

    祖道重笑出了声,过于乐呵了,险些笑出了豕叫:“你这就不懂了,这叫做执法权在谁的手上,谁就有晋律的最终解释权。”

    两人很熟悉,一起在战场上杀过羯胡,卫策亲眼看到过祖道重披挂甲骑具装铠冲击羯胡军阵的鲁莽样子。

    不像是可以说出执法权三個字的人。

    更不会出现一副羽扇纶巾指点江山的样子。

    这么说来......

    卫策看向了威胁着徐馥签下一份文契的卢祎,感叹道:“祖涣真是蠢了,眼高于顶,作为一个嫡长子看不起寒门庶族,没有招纳卢祎做宾客,当真是祖涣的损失。”

    做事太稳妥了。

    真是令人放心,又安心。

    尤其是从祖道重嘴里转述的一句执法权,越想越觉得很对,卫策是牙门军的督护,拥有稽查私盐的大权,可不就是执掌了晋律。

    晋律如何解释,全都在于卫策的一句话了。

    徐馥先是遭到了殴打,又被逼迫着签下了堪比卖身契的文契,气的快要掉眼泪了:“还有王法吗?还有晋律吗!”

    太欺负人了。

    卢祎拿着文契走向了轺车,掀开帐幔交给了祖道重:“明府请收好了,若是他敢诬陷明府,便可拿出来文契告发他藏匿私盐。”

    藏匿了私盐要杀头。

    “哈哈。”

    祖道重又是大笑了起来:“本官收了你做宾客,近年来最明智的一个决定。”

    擅长出谋划策的宾客不少。

    像卢祎这般稳妥,总能让明府安心的宾客可就极其罕见了。

    比起卫夫人的书帖真迹还要稀有。

    卫策叹然:“凡事都没有后顾之忧,当是明府心里最尽善尽美的宾客了。”

    一辆轺车,一辆四望车,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唯一受伤的只有徐馥了。

    身体伤了,心里也伤了,还伤的更加严重。

    四周瞧着的高门士族,一个个默不作声的离开了,没有了抗税的心思,只能老老实实缴纳了估税。

    吴兴周氏都缴纳了估税,他们不敢抗税了,生怕遭到了祖道重、卫策两个浑人的殴打。

    遭了打,还是要缴纳估税。

    何必让自己受罪。

    除非陆顾朱张出面抗税,高门士族才能跟着不缴纳估税。

    偏偏祖道重避过了王谢庾袁,也避开了陆顾朱张,想要抗税也找不到借口。

    接连折腾了七八天,总算是收缴了所有坊市的估税。

    卢祎仔细珠算了所有账目,给出了一个最终数目。

    “估税总共是收缴了四百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