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泰不是蠢人,很快就意识到没有原州豪族大姓的协助,不可能一直搜不到史怀操。

    开始向原州城中的几家大姓施压,下了最后通牒,要么三日之内交人,要么五三日之后,忠武牙兵亲自上门搜查。

    并且全城宵禁,只准入不准出。

    城中气氛逐渐紧张起来。

    “李师泰这是在逼他们动手。”陈玄烈与周庠商议道。

    “不仅如此,李师泰叔侄准备再捞一笔。”

    这个冬天一过,戍期就满了,朝廷的任命至今还没有下来,而忠武军士卒们人心思归,原州留不住,只能在临走前捞上一笔。

    “能回返故土便是好事。”陈玄烈也想早点离开原州这个是非之地。

    关西藩镇大多在神策军控制下,朝廷不会允许西北门户出现一伙不受控制的力量。

    李师泰叔侄火中取栗,不能连累其他人。

    “兄长、兄长!”贺狼儿一脸喜色的小跑而来,“寻到史怀操的踪迹。”

    “在何处?”陈玄烈大喜。

    除掉此人,自己和忠武军才能高枕无忧。

    “城中济元寺。”

    中晚唐佛门如火如荼,懿宗在世时,倾尽国力以奉佛门,佛门空前兴盛,连这西北边城都建了佛寺。

    周庠叹道:“竟然躲到寺庙里面去了,难怪我们苦寻无果。”

    “先生去通知李师泰,我先带人去查探一番,双管齐下,务必除掉史怀操。”

    现在是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到五点,自己这边准备一番,赶过去,就差不多到了晚上。

    李师泰收到消息,带人赶来,也差不多是后半夜。

    周庠道:“那就多带些老卒。”

    “人多反而不方便,就带田师侃、仇孝本再加上几个手脚麻利的兄弟。”陈玄烈披上盔甲,外面再穿一件短褐,将兜鍪换成了结式幞头。

    过不多时,田师侃、仇孝本带着五名精干也是这般装束。

    “这几日在营中都快闷杀人了。”仇孝本一脸喜色。

    田师侃扛着他那柄造型奇特的铁挝,满脸横肉直抖,“今日总算能出去快活快活!”

    都是闲不住的人,在军营中憋了大半個月,骨头都熬软了。

    这年月除了女人赌钱,基本没什么打发时间的活动。

    连找本书看都是奢望。

    陈玄烈不禁想起李可封来,已经多日没有露面了,成天窝在原州刺史府中开展多人运动。

    五个老卒也是杀气腾腾,都是杀人放火的一把好手。

    陈玄烈斜了田师侃一眼,“此次出去没有向指挥使禀报,最好不要泄露踪迹,你这铁挝太过显眼,换个兵器。”

    铁挝分单手和双手,势大力沉,属于重兵,军中用的人不多。

    拿着这玩意儿出去,立即就会被人认出来。

    田师侃一脸不乐意的换了把骨朵,其他人则清一色的横刀。

    陈玄烈思索了一阵,又让他们带上弩机。

    出营时,守卫一眼就认出田师侃和陈玄烈,眼神晃了晃了,当没看到,直接放行了。

    虽然方便,但陈玄烈心中警惕起来。

    眼看戍期将满,士卒们肉眼可见的松懈下来,加上李可封整日泡在女人堆里面,伤了士气。

    这时代大多数牙兵牙将其实也就这么点出息。

    一出军营,梁延寿、贺狼儿带着四五十号人等候多时。

    有乞丐,有流民,有缺手的,有缺脚的,有孩童,也有老者……

    陈玄烈早已见怪不怪,其实这样的人消息才最可靠,因为没人会防范他们,关键成本低廉,一口吃的,就能换来他们的尽忠职守。

    陈家也不富裕,父亲陈奉先大手大脚,仗义疏财,陈玄烈也只能将就。

    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才是好猫。

    不过其他人不这么想,五个忠武老卒眼神古怪,仇孝本憋着笑。

    田师侃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五郎从哪儿寻来如此多的精怪?”

    “见过兄长!”众人齐齐躬身,叉手一礼。

    “不必多礼,诸位辛苦了,带路吧。”陈玄烈依旧和气,不过这场景让他感觉成了后世道上的大哥……

    入乡随俗,陈玄烈就在这群的人簇拥下,奔向城东的济元寺。

    别看世道乱糟糟的,寺庙却香火鼎盛。

    四面八方的富户、豪族、官宦,有钱的没钱的都来供奉。

    山门前车水马龙,即便到了黄昏,依旧热闹。

    史怀操选了这个地方,的确能遮人耳目。

    乞丐们有的翻墙,有的钻洞,混入寺院内,陈玄烈装成香客,从正门而入。

    别看城中遍地乞丐流民,寺内却是一片祥和奢华。

    佛像都是实铜打造的,慈眉善目的望着前来礼佛的人群,铜像上的帷幔质地柔软,应该是绸缎。

    大殿中香烟袅袅,木鱼声清脆,匍匐着一大群人,而持戒的僧人都是白白胖胖的青壮男子。

    与寺外的乞丐和流民判若云泥。

    陈玄烈心中一动,忽然想到史怀操出现在此地,或许其中大有蹊跷。

    原州地界上最大的乡豪或许不是胡、梁这些大姓。

    能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吃斋念佛,绝非一般人能办到。

    “兄长!”梁延寿拉了拉陈玄烈的衣袖。

    陈玄烈顿时会过意来,跟着他向内院走去。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

    这些人早就寺院摸了个滚瓜烂熟,几人还混成了寺院的仆役,跟和尚们的关系也不错,居然还打起了招呼……

    寺院毕竟不是军营,不可能守备森严。

    一行人畅通无阻的来到后院中。

    “劳烦兄长在此等候片刻,那史怀操极为狡猾,白日不见踪影,只会夜半出来。”贺狼儿客客气气道。

    “无妨。”陈玄烈倒不介意。

    白天寺院人多,反而不好动手。

    闭眼养精蓄锐了一个时辰左右,梁延寿就一脸喜色的进来,“来了!”

    陈玄烈精神一振,却见田师侃竟然睡着了,还在打鼾。

    仇孝本拍醒了他。

    寺院中到处都燃着灯火,不时还有提着刀巡逻的和尚。

    这年头连和尚都要舞刀弄剑的。

    梁延寿一看就是干细作的好坯子,带着陈玄烈七人躲过和尚,赶到东北面一座不起眼的阁楼外。

    十来个甲士提着刀和弩全神戒备。

    如果没有弩,陈玄烈直接就带人动手了。

    劲弩威力极大,还能装上特制的破甲箭,陈玄烈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