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连半月,袁熙每日早晚都上门拜访沮授,结果次次吃上闭门羹。

    好在他也不气馁,一边整合麾下兵马,一边日耕不缀地前去拜访沮授。

    这日刚过辰时,袁熙把麾下将领叫到大帐中议事。

    排在最前边的是一名身强体壮,足足有七尺五之高,面容魁梧,一身银甲的中年汉子。

    唤做焦触。

    在他旁边站着另外一将,张南。

    除此之外,一色的歪瓜捏枣。

    而且焦触和张南这哥俩也是二五仔,见袁家不行之后,立即把自己给踹掉。

    难呐!

    拍着脑门子扫视一圈,袁熙看着焦触问:“焦将军,咱们幽州军此次与冀州的兵马一同撤退,你们可曾齐备?”

    “禀州牧,三万幽州军已准备就绪,随时可跟大军开拔。”焦触一拱手,沉着声音回道。

    “好,焦将军,看来我把兵马交由你统率,正是人尽其用。”袁熙亲自走下桌案,走入人堆,看着众人笑呵呵说道,“此番我军大胜,凯旋之后,大将军必有封赏,尔等升官发财不在话下。”

    “谢过州牧!”众将抱拳一喝,咧嘴笑出声来。

    袁熙笑着转了一圈,他心里明白,这军队还得自己抓才合适。

    于是,他把目光落到焦触与张南二将身上,命令道:“现我军撤退,正是多事之秋,曹贼用兵如神,你二人各自调拨五千兵马,交由袁华统领。”

    袁华乃是袁熙的亲兵统领,对袁家的忠诚自是没话说。

    焦触、张南二将对视一眼,心下警觉。

    州牧以前向来是儒雅懦弱,一遇兵事则头疼不已。现在不光主动伏击曹操,竟还要抓起麾下兵权来。

    难不成他真在藏拙?

    那他的城府也未免太深一些。

    那自己此前在军队的所作为为,二公子不是一一记在心里?

    想到此处,二人皆是脊柱发凉,后背直灌冷风。

    “我等谨遵州牧将令。”二人缓缓抬起脑袋,对袁熙抱拳拱手道。

    袁熙不光是州牧,还是大将军袁绍之子。至少目前而言,袁绍依旧是整个大汉北方,乃至于天下最为强大的男人。

    二人岂敢轻慢?

    轻易抓住军权过后,袁熙心情大好。

    他一挥手,命诸将退下,单独留下亲兵统领袁华。

    袁华约莫三十六七岁,身材高大,宽额阔脸,狼体猿腰,只站在那里就已有武将威势。

    这会儿四下无人,袁华对准袁熙一抱拳,直抒胸臆道:“公子,华虽有些武艺,但对兵事也是一知半解,贸然领军,怕麾下人不服。”

    “不服?谁敢不服,你让他来找我就是!”袁熙红着脸回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一万兵马你一定要抓在手中。”

    “公子是对焦触,张南二人不放心?”袁华回过味来,问道。

    袁熙点点头,似自言自语道:“自古哪有主君不知兵的,高祖,武帝,光武帝皆是知兵、知将之人。我观焦触、张南头生反骨,未可轻信。”

    袁华嘴角抽了抽,暗忖道:那张辽不都是四姓家奴了么?你不也一样当个宝贝似的供着。

    “袁华。”

    “啊,末将在!”

    袁华连忙一抱拳,勾着脑袋面向袁熙。

    袁熙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人非生而知之,你从现在开始要多读书,还要多和军中宿将学习。”

    没有人生下来就会打仗。

    将领是可以在实战中得到锻炼的。

    这是袁熙深信不疑的观点。

    汉高祖麾下的那些将领,文官那都是在实践中得到锻炼,这才成为名留青史的人物。

    若是没有天下大乱,萧何不过就是一个小县丞;曹参也不过是个小官吏;至于刘邦、樊哙之流,那更是不上台面。

    可就是这么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人,竟能开创出一个王朝。

    袁华听到此话,自知肩上担子极重,如履薄冰地答应下来:“华必当谨尊公子教诲,回去后刻苦研习,早日成为公子麾下助力。”

    袁熙点点头,又笑着问:“你还没字吧?”

    “末将一介家仆,何来字一说。”袁华连连摇头。

    “好,日后你就是我幽州统领一方的大将,怎么也得有字才是。”袁熙咧嘴一笑,把手搭在袁华的肩膀,逐字逐句道,“我看,就叫你“忠武”,如何?”

    “多谢公子赐字!”袁华双膝跪地,声音哽咽着说。

    袁熙把袁华扶起,拉着他走出大帐,来到营地的高处,远眺对面的曹军营帐,指点江山道:“这北地可真辽阔啊,一条黄河滚滚奔腾。如此多人挤两边,也不显得拥挤。”

    “忠武,你说我们能打过黄河,一统北地么?”

    “能!”袁华一点头,信心十足道,“袁公虎踞四州之地,带甲百万,战将千员,若是他挥军南下,兖州士绅百姓必箪食壶浆,望尘遮道而拜。”

    袁熙倒是没有他这么乐观。

    他那哥哥弟弟,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但凡二人不掐架,哪怕是袁家此战大溃,依旧是北方足最大诸侯。

    只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天家无父子。

    袁绍虽不是皇帝,但作为四州之地的主人,俨然与半个天子没什么区别。

    为了登上那个位置,父子猜疑,兄弟同室操戈。

    但那个位置只能有一个人,唯有最后登上那个位置的人,才能踩着累累尸骨坐上去。

    这时天空忽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橘黄色的闪电掠过乌云,把笼罩大地的黑幕,撕扯出一条裂痕。

    紧接着,豆粒般大小的雨点,噼里啪啦从穹顶降落。

    落在泥地上,砸出密集的坑坑洼洼。

    营地内,早已是乱做一团,到处可见把手搭在脑袋上,寻求避雨地方的军士。

    袁熙看着这副场景,又想着高干和袁谭已率军离开,心中顿时生起一丝惶惑。

    现在大营内,可只有两州的兵马了。

    虽然前边探子来报,曹营已经人去寨空。

    但万一呢?

    “公子,下雨了,咱们快下去吧。”袁熙正愣神,袁华高举双手,为袁熙护住脑袋,然后神色匆匆地催促道,“这秋日的雨是刮骨刀,万一把您的身子冻坏了可就不好。”

    “哦,好。”袁熙点点头,心事重重地迈步走下哨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