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间时分,天色尽数黑了,院中亮起灯火。

    州牧府的膳厅内。

    袁熙、沮授、田丰三人围桌而坐,桌上摆满美味佳肴。今日袁熙仿效卫鞅辕门立信,一时间,袁熙守信之名传遍蓟县及其周边郡县。

    再经过袁华派遣的暗探添油加醋,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传遍幽州。

    有了信用,这接下来的步子才好走。

    田丰深谙其中道理,他一捋胡须,笑着赞叹道:“州牧学卫鞅辕门立信,想必此后州牧的话语,这些百姓是莫无不信。”

    “嗯,这之后再开垦土地,那就轻松许多了。”沮授跟前附和一句,又道,“不过,仆还有一言还请州牧为仆解惑。”

    “先生请讲。”

    沮授闻声,起身离席,对着袁熙一拜,才说道:“州牧借钱给百姓,一年内还清还不收利息。恕仆直言,这是一记,一记...”

    他想说出来,却又担心折损州牧面子,故显得极为滑稽。

    “一记昏招是不是?”袁熙盯着他的双眼问。

    “不敢。”沮授连呼不敢。

    “哈哈哈,公与先生你是什么人熙能不清楚么?”袁熙笑着摇摇头,冲二人一并解释道,“这非但不是昏招,而且还是妙招。”

    二人皆是一脸迷惑。

    袁熙抽茧剥丝,有条不紊地和二人说道:“你们想想看,若是这些有手艺的小贩,有了本钱。他们是不是回去凭着手艺做些生意?”

    “是。”

    “他们做生意,是不是要纳税?”

    “没错。”

    “咱借给他们钱,让他们把摊子先搭起来,之后再赚他们的钱财。”袁熙循循善诱,最终笑呵呵道出实情来。

    “那州牧打算如何征税?”沮授率先回神,问道。

    “小贩暂时十五税一吧。”

    倒也不高。

    沮授点点头,看向田丰,田丰一笑,忍不住问袁熙:“州牧,万一,仆说万一,这些小商贩还不上州牧的本钱,州牧打算怎么办?”

    对于这点,袁熙却是早已考虑到。

    首先小额的借款无需多说,大额的借款,那肯定是需要抵押的。

    他可是弱势群体,怎么说总不能吃亏吧。

    现在整个幽州最要紧的就两件事。

    一是:人,二是:粮食。

    总结来说,这两眼能说出一件事儿——钱。这世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

    他要是有钱,恨不得给麾下所有人都发上铠甲,一人再配上两匹战马。就因为穷,目前军中也就都伯以上军官着甲。

    伍长、什长有一部分都是没有盔甲的。

    在脑中转上一圈,袁熙笑呵呵回应两人:“两位先生放心,熙自然考虑过此等事情。若是数额较小,那熙就让他以工还债,若是数额较大,直接收取抵押物折取现钱就是。”

    “州牧深谋远虑,算无遗策,看来是我二人多虑了。”田丰笑呵呵回道。

    沮授也是点头一笑,再度回身落座。

    此事匆匆接过,袁熙这才想起正事,他看向二人,笑着开口询问起那五百少年之事。

    田丰亦知这州牧找这五百少年之意。

    无非是为将来治理幽州做准备。

    他虽也是士族出身,但对于这些寒门倒也不那么排斥。

    身为士族出身的他,自然有身为士族出身的骄傲,并不觉得自个儿会输给这些寒门出身之人。

    “州牧放心,这五百人,我已按州牧的吩咐,奏请附近郡县的俊才,为他们传授学业。”田丰一抱拳,拱手答道,“最多不出三五年时间,有天赋者就能为州牧效力。”

    袁熙微微颔首。

    在这个被士族把持的年代,他也只能勉强做些改变。

    不说现在,就是放在后世士绅依旧是王朝统治的基础。他们掌握着大量的土地,藏匿人口,同时还掌握着舆论。

    袁绍能坐稳四州之地。

    一是袁家顶尖士族的名望。

    二也是靠的田丰,沮授、郭图他们这些背后的士族支持。

    不过袁熙也知晓,他迟早和这些士族要有一战。

    只不过不是现在。

    想着,袁熙咧嘴一笑,眼眸中满是战意。

    宴席持续到夜间时分,田丰与沮授二人匆匆拜别。二人刚一离开,袁华推门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张定制好的雕版。

    这正是袁熙和士族开战的一件利器。

    雕版印刷术。

    至于活字倒是不急,这些学生也看不懂什么深奥的书,全都照着一样的学就是。纸有了,印刷术有了,士族们赖以为继的文字垄断。

    必将土崩瓦解。

    看着袁华进来,袁熙冲他一笑:“都做好了吧?”

    袁华满脸兴奋,说话的时候两眼放光:“做好了,在邺城小的就派人雕刻好这版子。《论语》、《六韬》、《左传》、《春秋》、《战国策》都有,想必此等东西一出,必能让天下人瞠目结舌。”

    “一定要严加防护,此等东西不可泄密,至少现在不能。”袁熙正色道。

    “小的明白。”袁华点点头,又道,“小的已经派遣亲兵,在城郊租赁下一处宅院,此等机密要事,绝不会外传。”

    袁熙站起身子拍了拍袁华的肩膀,然后径直走出膳厅,袁华追了出来。

    “还有事儿?”袁熙问。

    “就是夫人所赐的那女子,这都一个多月了,公子还未曾临幸她。”袁华搔着脑袋回道。

    起先他还以为是公子觉得旅途不方便,这才没有动手。

    现如今都到了府邸,按道理来说,孤男寡女,少夫人也不再身边。公子这血气方刚的年纪,正是绵延子嗣的时机。

    袁华说完,袁熙心中却是另外一副想法。

    这女人多半是母亲身边、甚至袁尙身边的探子,他要是太过冷漠,反倒让母亲和袁尙生疑。

    但一想起和这么一个同床异梦的人,睡在一起,心里多半有些膈应。

    “公子...”见袁熙许久未曾回话,袁华小声呼喊。

    “啊?什么事儿?”袁熙猛的回神。

    “这女人和小的交过实底儿,她唤做郭照,原先是官宦人家的女子,因为黄巾之乱父兄皆死于动荡,这才被夫人收了去...”袁华细细与袁熙禀报起来。

    “等等,她叫什么?”袁熙打断他说。

    “郭照,他父亲曾经担任过南阳太守,哎哎,公子你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