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一月过去。

    眨眼间,州牧府两边的小树被嗮得叶子蔫吧,有气无力的耸拉着脑袋。枝干深处,盛夏的蝉鸣愈发急促,吵得人心烦意乱。

    街巷上尘土飞扬,空气中弥漫着黄土的腥味,期间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

    位于州牧府的袁熙,只坐在书房,便觉得身上如同火苗在窜。

    短短一个上午,他身上的长袍就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肉体上,

    蓟县,也就是后世的北京地区。

    典型的温带季风气候。

    夏季高温多雨,冬季寒冷干燥。

    简称冬冷夏热。

    简直要人命。

    他伸出手臂,楷了揩额头上新窜起的汗珠,然后站起身子,走出书房。

    放眼外边。

    在他的视线中,外边的热浪几乎已经实质化。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袁熙多想现在吃上一块冰镇西瓜。

    只可惜这年月,这儿还没有西瓜。

    冰块也是稀罕物。

    从周代开始就有冰块,达官贵族们大多数冬天取冰,等到夏天再拿出来享用。甚至后边还有专门的官吏,以此来管理这冰块。

    冰块!?

    这玩意用硝石不就可以造么?

    袁熙作为一名后世的理科生,自然知晓硝酸钾溶于水能够吸热的。

    这其中甚至还有不小的商机!

    想着,袁熙两眼放光,匆匆叫来袁华,同时带上几杯水,来到一处阴凉的角落。

    一旁的袁华不明就里,静静看着公子鼓捣。

    只见袁熙先把水杯放上小桌,然后再往里投入硝石。很快,那平常水温的水,便泛起一丝冷气,顿时让二人精神一爽。

    袁熙伸手抓起水杯查看,杯壁传来凉意,不过却未曾结冰。

    皱着眉思索片刻,很快袁熙就得出一个结论:八成是这儿的温度还不够低,或者硝石太少。

    不过,饶是如此,也足够震惊袁华。

    他颤抖着嘴唇,指着水杯说道:“公...公子,这水。”

    “水怎么了?”袁熙抬起脑袋问。

    “变,变凉了。”袁华哪里见过这等事情,一时激动得舌头打架,说话都含含糊糊,“神迹,神迹,这简直就是神迹!!”

    袁熙笑着摇摇头,也懒得和他解释。

    他站起身子,搓了搓手指上残留的硝石,吩咐道:“你再去多拿些硝石来,把这些水带去咱们藏冰的冰窖,记住,不许泄露出去。”

    “明白!”袁华一抱拳,随后转身离开。

    ...

    三日后。

    田丰在值房内挥汗如雨,一脸煎熬。

    忽然,耳房里的小吏推门而入,一人手中捧着一大盆的冰块,另外一人则捧着一盘大鸭梨。

    凉意袭面,田丰清醒许多。

    他抬头看向二人,忍不住问:“哪儿来的冰块?”

    “先生,这是州牧派人送来的。”一人笑着答道。

    这么多的冰块,这也太浪费了吧。

    田丰站起身子,走出值房。

    小院对面,沮授也跟着走了出来,二人对视一眼,沮授提起衣袍,沿着长廊走了过来。

    “元皓兄也收着冰块了?”沮授问。

    “嗯。”田丰点点头,又指着各处值房说道,“这是州牧体谅咱们呐,如此多的冰块,州牧府怕是也所剩无多了。”

    “是啊。”沮授跟着一点头。

    他们主政幽州已经大半年时间,距离袁熙回来也有三月。

    这三月,幽州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变化,首先最令人惊叹的不是税收增加多少。

    而是信心!

    最最突出的就是百姓对官府的信任。其次,就是来幽州行商的商户,明显比以前增加许多。

    这期间,固然有甄家的帮衬。

    但最主要的,还是赵子龙主动出塞,一破匈奴。

    现如今,赵子龙又带着铁骑,沿着幽州境内扫荡,荡平那些拦路的土匪恶霸。

    如此一来,幽州的面貌焕然一新。

    田丰收回目光,见沮授还在失神,于是笑着打趣道:“公与兄,看来这幽州咱们来对了!当初要不是公与兄你,我怕是还在邺城蹉跎。”

    “当初不知是谁,还瞧不上这幽州呢。”沮授笑呵呵回答。

    田丰脸色微红,拉着沮授就往自家值房里走。

    二人对立而坐,田丰拿起一个大鸭梨,放入嘴中。

    顿觉甘甜可口,暑气消散大半。

    沮授也不客气,直接从盘中拿起就啃。

    二人一边吃梨,一边谈论起政务。

    田丰先道:“今年这雨水少,想来多半是个丰收之年。如此只消扛过两三年时间,等新开恳的土地派上用处,咱们幽州也能自给自足。”

    沮授微微颔首,却又提起另外一桩事情。

    “卢毓和韩珩为书册作注的事情,你听说了么?”

    “听说了。”田丰一笑,又道,“韩珩不必多说,乃饱学之士。至于卢毓虽然年轻,但家学深厚,想必此事也是得心应手。”

    “这不是重点。”

    “哦?那什么才是重点?”

    沮授觑了眼四周,见四下无人,一招手,示意田丰把耳朵凑过来。

    田丰心下不悦,但依旧侧身凑上耳朵,沮授以手遮嘴,压抑着声音说:“那书册,字迹大小,几乎一模一样,一看就不是人所抄写。”

    “哈哈哈...不是人,难道还是神仙?”田丰身子往后一仰,大笑不止。

    许久,他支起身子一看。

    沮授一脸严肃,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这下田丰警觉起来,他一皱眉,小心问道:“那你说,是何人抄写?”

    “我也不知道,不过最近那五百名少年,可都是拿到了书册。”沮授摇摇头。

    这么快?

    还是人手一本。

    如此看来,州牧倒还真有些事情在隐瞒他们。

    不过州牧到底是主君,他们身为属臣,自然不好冲上去质问他。

    现在不说,八成是这位使君,还有些什么顾虑。

    思前想后,田丰一脸郑重,提醒道:“公与兄,此事你我不必去管。州牧有自己的秘密再正常不过,等他什么时候想说了,他自然会说。”

    沮授点点头。

    接着。

    二人又就着冰块,把盘中的鸭梨吃了个精光。

    随后,田丰仍觉得不过瘾,嚷嚷着要去尝尝沮授的东西。沮授哈哈大笑,打趣田丰两句,二人一同奔向沮授的值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