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谢娇娇虚扶着江野,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看热闹的男人们,朝大队长江涛上工的村北头走去。

    村北头,因大队长江涛今日在这边上工,大伙都少了几分说闲话的心思,闷着个脑袋干活。

    当然,有一个人例外。

    那就是王来娣的男人江麻子。

    他锄地松土没几分钟,就要停下歇一会儿,眼神四处乱飘着,想要找人蛐蛐两句中午的事。

    比如,那谢知青真跟财主家的小崽子谈对象了?

    你说,她咋就那么想不开?

    就算吃不了下地的苦,也得找个身份清白的,会疼人的,就好比他。

    唉……

    谢知青怎么就眼瞎找了江野?

    江麻子正苦恼叹气时,倏地眼尖瞥见谢娇娇的倩影,他一个激动,锄头砸到脚上,顿时鲜血直流。

    偏王麻子恍若未觉,依旧痴痴的望着谢娇娇。

    倒是他身旁的干活的人,瞧见他停下不动,好奇的瞄了一眼,惊呼道:“麻子,你脚流血了!”

    这声惊呼不大,奈何村里人都是顺风耳,听到清清楚楚,纷纷扭头看向这边。

    “麻子,想啥呢?”

    “种了十几年地,咋还叫吃饭的“伙计”砸到脚了?”

    ……

    憋了好久的话匣子,借着王麻子受伤由头按下了开关,大伙停下手头的活,围着王麻子七嘴八舌的调侃着。

    江涛看见这一幕,脸黑了几分,他轻咳一声,叫围成一堵墙的大伙散开。

    接着,点了两个壮实小伙抬着王麻子去村医老林头那瞧瞧。

    一直发呆的王麻子,在被抬走时,剧烈挣扎起来,挣扎无果,他手指着谢娇娇来的方向,扯着破铜嗓子喊着:“谢知青,你咋来?”

    这一声,让老实回去干活的大伙,再次纷纷扭头,顺着王麻子所指的方向望去村西头。

    “谢知青哪呢?我咋没瞅见?”

    “别谢知青不谢知青了,你看那乌泱泱的人头,这是出啥事了?”

    “你们看,那领头高个子的是不是江野?难不成江野又跟村北头上工的人干架了?”

    “有可能,毕竟之前又不是没干过。”

    ……

    江涛听着身边乌糟糟的说话声,眉头紧皱,喝道:“乱吵吵什么?一个一个有说闲话的力气,都给老子再锄一亩地。”

    话落,村民闭上嘴,四散开来。

    见状,江涛满意点点头。

    他睨向王麻子那边,道:“还杵着干嘛?等血流光,死人了才高兴?”

    “谢……”

    王麻子话没说完,就被江涛发火吓着的两人,捂着嘴巴带走了。

    江涛刚训完这边,谢娇娇一行人也走到跟前。

    没等江涛先开口责难,谢娇娇哭的梨花带雨。

    “大队长,你可要替我做主。”

    谢娇娇拿着江野受伤的大手,摊在江涛面前,满脸惊恐的说道:“江秀她公报私仇,刻意刁难,想害死我。若不是我对象,我命差点都没了。”

    谢娇娇无厘头的话,江涛听的额头突突。

    这时,跟来的人,见到那惊险一幕,纷纷化身精彩解说家,一嘴接一嘴说着。

    “大队长你是没瞧见,刚才那一幕多吓人。”

    “就是就是。”

    “那锄头,嗖的一下,飞了,要不是江野伸手拦了一下,谢知青脖子都破大洞了。”

    ……

    大伙七拼八凑,再加上谢娇娇声情并茂的补充下,江涛大致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但他并没有因为谢娇娇是受害一方,就武断的定罪,而是派人把江秀叫了过来。

    江秀被人喊来时,正在树下偷懒打盹,被扰了睡觉,她满肚子怨气。

    “爹,你找我干嘛?我忙着呢!”

    “忙?”江涛一脚踹到江秀屁股上,冷哼:“忙着吃口水?”

    江秀眼皮一跳,下意识摸向嘴角,待摸到那还未干涸的湿意,她嚣张的气焰一下弱了下来,弱弱的喊了声:“爹,我就干累了,眯了会。”

    事有轻重,江涛给了江秀一个回去再找你算账的眼神,便开口问道:“谢知青说你刁难她,你可有什么想辩解的?”

    被踢了一脚的江秀,脑子清醒不少,听到她爹提起谢娇娇,她顿感不妙。

    难不成谢娇娇面上答应的好好,私底下却找她老子告黑状?

    这么想着,江秀快速扫视一周,果不其然,看到对她怒目而视的谢娇娇。

    不愧是城里知青,肚子里弯弯绕绕真多。

    江秀心里头把谢娇娇骂了狗血淋头,但碍于江涛在场,不得不挤出几分尬笑。

    “爹,误会,绝对误会!”

    “事情是这样的,我下午就想跟谢知青开个玩笑,故意说让她去村北头干活,哪曾想谢知青是个实诚性子,没等我话说完,扭头就走了。”

    江涛:“那你就任由谢知青去了村北头?”

    被她老子拆台,江秀脸有些兜不住,却硬着头皮解释:“爹,我这不想着,谢知青不能干肯能会回来的吗?而且,那时候人多,忙起来,我就给忘了。爹……”

    江秀越说越起劲,好似就是她口中说的那样,她就是随口开了个玩笑。

    可她没瞧见江涛看她的眼神越发失望,越发冰冷。

    知子莫若父!

    江秀说瞎话或许能骗过大家,但唯独骗不过江涛。

    啪。

    响亮的巴掌响起。

    被扇的江秀,看戏的村民皆是一怔。

    “江秀,老子这些年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谎话连篇。”

    “爹!我没有!”

    江涛指着周围看戏的村民,语气冷冽。

    “要不要我把下午上工时看见这一幕的乡里邻居,都叫出来,跟你对峙一二。”

    江秀脸一下子变白了。

    她知道她爹性子刚直,是眼里容不了沙子的人。

    但她是他亲闺女啊!

    他怎么能帮着外人欺负她?

    江秀同样也明白,他爹既然说出这句话,她再死不承认,他爹一定会这么干。

    于是,江秀心不甘情不愿的跟谢娇娇道歉。

    “对不起,谢知青。”

    不同于江秀看不清江涛良苦用心,心生怨怪,江野嘴角却是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嘴上说着公正,到底是偏心自己亲闺女。

    江涛虽说大义灭亲,却也能以退为进,以最小的代价保住江秀。

    怪不得会忘恩负义、卖主求荣。

    想到往事,江野眼中浮现浓重的戾气。

    忽地,江野的大掌被扯了扯,谢娇娇护犊子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